“Yrch! tolo na ngalad!”(敌人!冲向光明!)
精灵教官的怒吼在训练场上回荡,我站在原地,一脸茫然。加入侦察队预备役已经一周了,但我依然像个聋哑人一样听不懂大多数精灵语指令。
“影叶!你在发什么呆?”埃尔文用通用语呵斥道,“敌袭演练已经开始了!”
我这才反应过来,抓起短弓冲向指定的防御位置。周围的精灵战士们已经迅速组成战斗队形,而我像个无头苍蝇一样撞进了西尔维娅的后背。
“du'ne!(蠢货!)”她恼怒地甩开我,精灵语骂人话我倒是一学就会。
演练变成了一场灾难。我听不懂战术指令,搞不清进攻方向,甚至差点把箭射到了自己人头上。结束时,埃尔文的脸色阴沉得像暴雨前的天空。
“影叶留下。”他冷冷地说,其他人投来同情的目光迅速散去。
埃尔文从腰间解下一个皮质水袋,喝了一大口,然后递给我:“喝。”
我接过水袋,小心地抿了一口。液体刚入口就火辣辣地烧过喉咙,我剧烈咳嗽起来,眼泪都呛出来了。
“精灵烈酒,”埃尔文嘴角微微上扬,“专治愚蠢。”
“我听不懂指令,”我擦着眼泪承认,“精灵语对我来说太难了。”
“难?”埃尔文嗤笑一声,“三岁精灵幼童都能说流利的昆雅语和辛达语。你有一半精灵血统,却像个刚出生的地精一样无知。”
我握紧水袋,指节发白。在原来的世界,我精通英语和日语,甚至学过一点拉丁语。但这里的精灵语完全不一样——音调起伏如同歌唱,语法复杂得像迷宫。
“我会学会的。”我抬起头,直视埃尔文的眼睛。
他挑了挑眉毛:“怎么学?精灵语课程可不在训练日程上。”
“任何方式。”我咬牙道,“请用精灵语命令我,惩罚我,骂我。我会记住每一个词。”
埃尔文沉默了片刻,突然用精灵语快速说了一串话。见我一脸茫然,他放慢语速重复了一遍:“bring me your bow and three arrows.(把你的弓和三支箭拿来)”
这次我听懂了几个词。我跑向武器架,拿回我的短弓和三支箭。埃尔文点点头,继续用混杂着通用语的精灵语发出简单指令。每当我做对,他就点头;做错,就让我重复直到正确。
日落时分,我的脑袋像是塞满了铅块一样沉重,但已经能听懂基本的战术指令了。埃尔文出人意料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明天继续。”他说,“现在去吃饭。din'ne le.(晚餐时间)”
我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向食堂,但心里有种奇特的成就感。这是我第一次主动去适应这个世界,而不是被动地承受一切。
食堂里,莱恩向我招手。他面前摆着两碗冒着热气的炖菜和一大块黑面包。
“听说你今天被老埃尔文单独留下了,”他咧嘴一笑,“还活着,看来不算太糟。”
我瘫坐在长凳上,抓起面包咬了一大口:“精灵语训练。我像个婴儿一样牙牙学语。”
“至少他在教你,”莱恩压低声音,“大多数半精灵根本没机会学纯正的昆雅语。我们通常只能说通用语和一些破碎的方言。”
我咀嚼的动作慢了下来:“为什么?”
莱恩耸耸肩:“纯血精灵认为我们……不配。昆雅语是高等精灵的语言,有魔法力量。”他喝了一口炖菜,“不过埃尔文是个例外。他妻子是半精灵,战死了。从那以后,他对半精灵新兵的态度……稍微好了一点。”
我默默记下这个信息。也许埃尔文并非表面上那么冷酷无情。
接下来的日子变成了痛苦的循环:黎明前起床,晨训,早餐,精灵语课程,战术演练,野外生存训练,晚餐,然后瘫倒在床上。但我能感觉到自己在进步——不仅是语言,还有箭术、潜行、对这片森林的了解。
两周后的傍晚,我终于领到了第一次军饷——五个银币和十个铜板。钱币上刻着精灵王的侧面像和某种藤蔓花纹。这点钱在现代世界连杯咖啡都买不起,但在这里却是我用血汗换来的第一笔收入。
“想去镇上看看吗?”莱恩数着他自己的钱币,“铁匠铺新来了一批货,据说有矮人打造的箭头。”
我犹豫了一下。自从来到这个世界,我还从未离开过军营。好奇心最终战胜了谨慎。
“带路。”
小镇比想象中热闹。石板铺就的主街两旁是各式各样的木结构建筑:铁匠铺、杂货店、酒馆、裁缝店……甚至还有一家看起来相当精致的魔法物品店。街上行人不多,但种族混杂——精灵、人类、几个矮人,甚至还有一个披着斗篷、看不清面目的高大身影。
“那是谁?”我小声问莱恩,指着那个神秘人。
莱恩迅速把我拉到一边:“别盯着看!那是个黑暗精灵。中立城的商人,偶尔会来做生意。但最好别招惹他们。”
我忍不住又多看了一眼。黑暗精灵——游戏中的地牢势力代表。在这里见到活生生的黑暗精灵,感觉既熟悉又陌生。
铁匠铺里热气腾腾,一个满脸胡须的人类铁匠正在锻打一块通红的金属。墙上挂满了各式武器和盔甲,角落里有个玻璃柜,里面陈列着几排闪闪发光的箭头。
“新到的矮人货,”铁匠头也不抬地说,“左边是普通钢头,右边是附魔的。自己看,别碰。”
我凑近玻璃柜。普通箭头看起来已经很精良了,但右边的几支明显不同——有的泛着微弱的蓝光,有的刻着精细的符文,还有一支通体银白,箭头上缠绕着若有若无的雾气。
“这支多少钱?”我指着那支银白色的。
铁匠终于抬起头,擦了擦汗:“那个?星银箭头,轻度破魔效果。五个金币。”
我差点咬到舌头。五个金币相当于我五个月的军饷!
“有……便宜点的吗?”
铁匠哼了一声,指向另一支刻着简单符文的:“这个,+1攻击力,一个金币。”
依然是我负担不起的价格。我沮丧地摇摇头,转身离开。莱恩跟上来,同情地拍拍我的背。
“别灰心,攒几个月就能买一支了。或者……”他压低声音,“你可以在战场上捡。很多老兵都这么干。”
回营地的路上,我一直在想那些附魔箭头。在这个世界,力量是有明确价格的——而我目前还支付不起。但总有一天……
“小心!”
莱恩的警告来得太迟。我一脚踩空,跌进了一条被落叶掩盖的浅溪中。冰凉的溪水瞬间浸透了衣服,我挣扎着站起来,却发现这水……不对劲。
它太清澈了,泛着淡淡的绿色光芒。更奇怪的是,浸泡在其中的疲惫感和肌肉酸痛正在迅速消退,就像有人在我体内注入了能量。
“你没事吧?”莱恩紧张地伸手拉我上来。
“这水……”我盯着自己的双手,它们因为长时间训练而生的茧子和擦伤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莱恩脸色一变,迅速环顾四周,然后压低声音:“快上来!别让人看见!”
我爬上岸,浑身湿透但精神焕发。莱恩拉着我快步离开溪边,直到确认没人看见,才松了口气。
“那是生命之泉的支流,”他小声解释,“非常稀有。精灵王庭派德鲁伊看守主要泉眼,但偶尔会有这样的小支流出现。如果被抓住擅自使用……”
“会怎样?”
“轻则鞭刑,重则流放。”莱恩严肃地说,“精灵们认为生命之泉是神圣的,只有贵族和重伤战士才有资格使用。”
我回头看了一眼那条不起眼的小溪。它看起来如此普通,却蕴含着如此神奇的力量。这个世界远比游戏中所展现的要复杂得多。
第二天清晨,我比平时早起了一个小时,偷偷溜出营房。晨雾笼罩着森林,能见度很低,但我还是凭着记忆找到了那条小溪。
溪水依然泛着微弱的绿光。我小心地蹲下来,用手捧起一捧水。液体在掌心闪烁着奇异的光泽,像液态的翡翠。我喝了一小口,立刻感到一股暖流从喉咙扩散到全身,疲惫一扫而空,感官变得异常敏锐。
“偷窃神圣之物,半精灵。”
我猛地转身,差点又跌进溪水里。一个高大的精灵德鲁伊站在我身后,他穿着树皮和藤蔓编织的奇特长袍,手中握着一根顶端镶嵌着水晶的法杖。他的眼睛是纯粹的绿色,没有瞳孔,看起来既古老又年轻。
“我……我只是……”我的大脑飞速运转,却想不出任何合理的解释。
德鲁伊凝视着我,那双非人的眼睛似乎能看穿灵魂。然后,出乎意料的是,他微微笑了。
“有趣。泉水没有排斥你。”他用一种吟唱般的语调说,“大多数窃取者会遭受剧烈的痛苦。但你……你被接受了。”
我低头看着手中的水,它依然闪烁着友好的光芒。
“我不明白……”
德鲁伊举起法杖,轻轻点了点我的额头。一瞬间,我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体内苏醒——一种与森林、与树木、与这片土地的联系。
“你会明白的,凯尔·影叶。当时候到了。”他转身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晨雾中,“记住,生命不是用来偷窃的,而是用来尊重的。”
我呆立在溪边,手中的水渐渐失去了光芒,变回普通的样子。但那种奇特的联系感依然存在,就像多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感官。
接下来的训练中,我发现自己对森林的理解突然加深了。我能预判风向的变化,能感知到远处动物的动静,甚至能在黑暗中看清更多细节。埃尔文注意到了我的进步,但什么也没说,只是逐渐加大了训练难度。
一周后的林间训练中,我们被要求在没有任何装备的情况下,仅凭潜行和追踪技巧找到隐藏在森林各处的五个标记。这是一项考核,通过者将获得正式侦察兵的资格。
我选择了一条人迹罕至的路线,穿过一片古老的橡树林。树木在这里异常高大,树干粗得几个人都抱不过来。阳光透过层层树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就在我经过一棵特别巨大的橡树时,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安宁感。那棵树...在呼唤我?这想法很荒谬,但我还是不由自主地走向它。
树皮上刻着古老的符文,已经和树木本身融为一体。我伸手触碰那些符文,立刻感到一阵微弱的震动,仿佛树木在回应我的接触。耳边响起低语般的声音,不是用耳朵听到的,而是直接传入脑海。
“守护者……归来……”
我猛地缩回手,声音立刻消失了。但那种被认可、被需要的感觉依然萦绕在心头。这棵树认识我?或者认识我的某个祖先?
“影叶!你在干什么?”卡尔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考核时间快结束了!”
我这才如梦初醒,迅速离开了那棵古树。考核结束时,我只找到了三个标记,勉强及格。但我的心思已经完全不在考核上了——那棵树、那个德鲁伊、那条神奇的溪水……这个世界正在向我展示它隐藏的一面。
当晚,营地突然骚动起来。一队伤痕累累的精灵骑兵从边境返回,带来了紧急消息。我们被紧急集合在训练场上,连平日从不露面的营地指挥官都出现了——一位年长的精灵领主,银发在月光下闪闪发光。
“边境哨站遭到袭击,”他宣布,声音沉重,“不是亡灵,而是人类雇佣兵。他们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
人群中响起愤怒的低语。精灵和人类的关系本就微妙,这种公然袭击更是火上浇油。
“有俘虏吗?”埃尔文问道。
指挥官摇摇头:“全部战死。但我们在一个垂死的雇佣兵身上发现了这个。”
他举起一块黑色的金属碎片,即使在月光下也泛着不祥的光芒。我眯起眼睛,那碎片看起来像是某种武器的尖端,上面刻着奇怪的符文。
“末日之刃的碎片,”指挥官说出了那个让我血液凝固的词,“有人正在收集它们。”
训练场上顿时鸦雀无声。我注意到埃尔文和几个老兵交换了惊恐的眼神。
“什么是末日之刃?”莱恩小声问我。
我张开嘴,却不知如何回答。在游戏中,末日之刃是能够毁灭世界的终极武器。但在这里,它意味着什么?
指挥官没有进一步解释,只是下令加强巡逻和防御。解散后,我注意到格鲁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高台上,正和指挥官低声交谈。他的目光扫过人群,在我身上停留了一瞬,然后移开。
回到营房,其他人都在讨论刚才的消息。我躺在床上,盯着屋顶的横梁。末日之刃的碎片出现在边境,人类雇佣兵不惜为此袭击精灵哨站……游戏中的剧情正在这个世界真实上演。
而我,一个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社畜,恰好站在了风暴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