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阶尽头的洞窟比林昭想象中更开阔。
岩壁上嵌着幽蓝命纹，像血管般爬满穹顶，中央悬浮着块裂痕密布的命轮碎片，泛着暗红微光，像被啃噬过的残玉。
腐叶与血锈的气味更浓了，混着某种腐朽的檀香，直往鼻腔里钻。
顾宏站在祭坛边缘，玄色道袍下缠着黑链，每根链上都钉着锈迹斑斑的骨钉。
他左眼的红光比之前更盛，连眼白都染成了血色，声音却异常冷静，像被什么东西借了口：“你以为我在控制命轮？不，我是它的容器。”他抬起手，黑链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十年前在古墓里，我捡到半块命轮残魂。它说能帮我掌权，代价是……”他突然笑了，“是让我变成它的茧。”
林昭能感觉到颈间的命源晶核在发烫，那是母亲用命石凝练的东西，此刻正与命轮碎片产生共鸣。
命术感知面板疯狂跳动，【危险预警·99%】的字样几乎要灼伤她的视网膜。
“昭昭！”
顾宴的声音混着破风响。
林昭转头的瞬间，他已踩着石壁残影掠来，影缚术的黑雾如蛇般缠住顾宏四肢。
他额角沾着血，左袖被划开道口子，露出下面青肿的皮肤——显然是突破外围结界时受了伤。
“他和命轮残魂融合了。”顾宴的声音压得很低，目光扫过顾宏身上的黑链，“强行剥离会让他爆体，余波能掀了整座山。”他指尖的黑雾突然收紧，顾宏闷哼一声，黑链上的骨钉渗出黑血，“但再拖下去，命轮会彻底苏醒。”
林昭的喉咙发紧。
她望着顾宏身后的命轮碎片，想起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命源晶核，想起老宅香炉底“林氏清欢”的字迹——原来母亲早知道命轮的存在，早知道这是个陷阱。
“用影命逆咒。”她突然开口，声音比自己想象中稳，“我在命源碑上见过解法。需要两人同调灵识，用影命契约当媒介。”
顾宴的瞳孔微缩。
影命逆咒是禁术，他在古籍里看过只言片语：“会伤根基。”
“我有寿元面板。”林昭掀起衣袖，腕间浮现出淡金纹路，那是寿元面板激活时的标志，“用十年寿元换精神力维持时间。”她盯着顾宴眼底的担忧，扯出个极淡的笑，“总比被命轮吞了强。”
顾宏突然嗤笑：“天真。逆咒需要命源共鸣——”他的目光扫过林昭颈间的晶核，“哦，原来你带着清欢的命石。难怪它刚才动了。”
林昭没理他。
她伸手按住顾宴手背，掌心的温度透过交叠的指缝传过来。
影命契约的银芒从两人相触处泛起，像条发光的绸带，缠上命轮碎片。
顾宴的灵识顺着契约涌进来，带着熟悉的雪松气息，混着淡淡的血锈味——是他刚才受的伤。
“跟我念。”林昭深吸一口气，“‘影为引，命为契，逆轮归墟，破妄成寂’。”
咒语刚出口，命轮碎片突然剧烈震颤。
暗红光芒炸开来，像团烧红的铁，烤得洞窟里的命纹滋滋作响。
顾宏的黑链开始崩断，他仰头嘶吼，声音里混着两种音调：一种是他自己的沙哑，另一种尖锐如指甲刮玻璃，“你们敢！我要把你们的灵识撕成碎片——”
林昭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她能感觉到命轮残魂在撕咬契约，像头困兽在撞笼子。
寿元面板的红光在意识里跳动，她咬着唇，将十年寿元注入精神海——这是她能承受的极限，再多用，灵脉会直接崩断。
顾宴的手在发抖。
他的灵力像决堤的河，顺着契约往林昭那边涌。
影缚术的黑雾淡了几分，顾宏趁机挣开一条胳膊，指尖凝聚起黑芒，直朝林昭心口刺来。
“小心！”林悦的银簪破空而至。
她不知何时冲了过来，发尾被烧焦了几缕，脸上沾着血，“我点的睡穴撑不住了，外门弟子快醒了！”她挥簪格开黑芒，转头对身后喊，“云川！布阵！”
陆云川从洞口掠进来，手里捏着七枚阵旗。
他额角全是汗，显然是强行催发灵力的结果：“防御阵只能撑半柱香！”话音未落，七面阵旗已插在洞窟四角，淡青光芒升起，暂时挡住了顾宏溢出的黑芒。
林昭的灵脉突然刺痛。
她低头，看见手腕上的寿元纹路淡了些，而灵脉处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痕——这是寿元透支的征兆。
顾宴的掌心渗出血，染在她手背上，温温热热的：“昭昭，撑不住就停。”
“不行。”林昭咬着牙，“再坚持三息。”她能感觉到命轮残魂在松动，像块泡软的胶，正被契约一点点剥离顾宏的识海。
顾宏突然安静下来。
他望着自己逐渐透明的手掌，眼底的红光忽明忽暗：“原来……原来它从来没打算让我活。”他的声音又变成了自己的，带着哭腔，“我只是块跳板……”
“顾宏！”林昭喊他，“集中精神！逆咒需要你配合！”
顾宏猛地抬头。
他盯着林昭颈间的命源晶核，突然笑了：“清欢的女儿……和她一样傻。”他闭上眼，黑链上的骨钉全部崩裂，“动手吧。”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时，命轮碎片发出尖锐的哀鸣。
暗红光芒骤敛，化作一缕青烟，消失在洞窟顶端的命纹里。
顾宏瘫倒在地，浑身是血，气息微弱得几乎要消失。
林昭腿一软，差点栽倒。
顾宴及时扶住她，将她揽进怀里。
他的灵力还在不受控制地外泄，后背的衣物被冷汗浸透：“昭昭？昭昭？”
“我没事。”林昭靠在他肩上，声音轻得像片叶子，“我们……赢了吗？”
顾宴低头看她。
她额角的血已经干了，灵脉的裂痕还在，但暂时没扩大。
他苦笑着摸了摸她发顶：“至少，它再也不能操控人了。”
洞窟外突然传来剧烈的震动。
林悦猛地抬头，银簪指向洞顶：“什么声音？”
林昭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云层里不知何时裂开一道细缝，像被刀割开的绸缎。
有冷得刺骨的灵压漏出来，顺着缝隙往下淌，所过之处，洞窟里的命纹瞬间熄灭。
顾宴的脸色变了。
他抱紧林昭，抬头望着那道缝隙，声音沉得像铅：“这灵压……不属于这个时代。”
林昭望着那道缝隙，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说的话：“昭昭，命轮不是终点。”
远处，仙门方向传来钟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