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的指尖还沾着顾宴嘴角的血。
她望着掌心那片凝着灵雾的竹叶,忽然发现叶面上的灵气纹路正顺着脉络往她指缝钻——像极了饿了太久的幼兽,急切地往主人手心里拱。
指尖传来微微的刺痒,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触须在试探她的灵力。
“昭昭?”顾宴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左手还勾着她的小指不肯放,眼尾泛着红,像是刚哭过,又像是雷火灼伤后的余波未散,“你刚才说…谁也不能放开对方。”
林昭低头,见他右眼肿得只剩条缝,左眼却亮得惊人,金色符文仍在瞳孔深处若隐若现。
那一抹金光像是从灵魂深处燃烧起来的火焰,在黑暗中跳动。
她忽然想起渡劫时那道劈开黑鳞金属臂的剑意——那根本不是普通修士能有的力量。
那种凌厉与神圣,仿佛来自远古神只的意志。
“顾宴。”她伸手抚过他被雷火烧焦的发梢,发丝断裂处散发出淡淡的焦香,混合着他身上的血腥味和灵力残留的清冷气息,“你…是不是有什么没告诉我?”
顾宴的喉结动了动,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竹叶上,瞳孔微微一缩,像是藏着什么不愿启齿的秘密。
山风卷着竹影掠过他苍白的脸,远处传来顾府丫鬟喊“老夫人请少夫人去正厅”的声音。
那声音穿过竹林,带着几分焦急与催促。
他突然坐直身子,从怀中摸出块雕着云纹的青铜钥匙:“先去秘库。我之前在族谱里翻到,顾家初代家主封了卷《宿命残卷》,说能解寿元之困。”
林昭的寿元面板突然跳了跳,原本稳定的九十数字忽上忽下,像被风吹乱的烛火。
她的心跳也跟着紊乱了几拍,脑海中浮现出突破筑基时体内的异样——灵气吸收速度暴增三倍是好事,可寿元波动越来越频繁,昨晚她分明看见面板上的数字在半夜三点突然涨了两岁,又在黎明前跌回原样。
“好。”她将钥匙攥进手心,金属凉意顺着掌纹爬上来,像是某种冰冷的命运缠绕其上,“现在就去。”
顾老夫人正坐在正厅喝碧螺春。
茶香氤氲,混着檀香袅袅升起。
她见两人进来,放下茶盏,指节叩了叩案上的檀木匣:“秘库在月见庭地下,钥匙我收了三十年。”
匣盖打开时,里面躺着一枚和顾宴那把一模一样的青铜钥匙。
林昭这才注意到顾老夫人眼底的青黑——像极了长期用灵力压制旧伤的痕迹。
她忽然想起顾宴提过,老夫人年轻时是化神期大修士,却在他十岁那年突然退隐。
“去罢。”老夫人将钥匙推过来,声音低沉,“若真能解了那器灵的困局…”她声音顿了顿,望向窗外摇曳的竹影,”
月见庭的青石板被两人踩得咚咚响。
夜风拂过,带来阵阵竹叶摩擦的沙沙声,还有泥土与落叶混合的气息。
顾宴的脚步有些虚浮,林昭悄悄用灵力托着他后腰。
她能感觉到他体温微凉,呼吸略重,像是强撑着最后一口气。
走到竹影最浓的那片空地时,他突然蹲下身,指尖在两块石板缝隙间划了道符。
空气中浮现出淡蓝色的灵纹,如同蛛网般蔓延开来。
“咔——”地下传来石磨转动的闷响。
林昭望着突然裂开的石缝,里面涌出的灵气比外面浓了十倍不止,混着陈年老木的霉味,还有一丝铁锈般的腥气。
“小心台阶,有机关。”顾宴率先跳下去,转身朝她伸手,手掌张开,掌心的金纹闪烁不定。
秘库里点着长明灯,墙壁上嵌满夜明珠,将堆成山的古籍照得清清楚楚。
林昭的目光扫过“顾氏丹方”“历代家主手札”,最后落在最里层的青铜柜上——柜身刻着的纹路,和顾宴左眼的金色符文一模一样。
“残卷在这儿。”顾宴的声音突然低了三度,他摸出钥匙插进锁孔,动作轻柔得像是怕惊扰沉睡的灵魂。
“咔嚓。”锁开的瞬间,一卷泛黄的绢帛“刷”地飘出来。
林昭伸手接住,绢帛上的字迹竟自动浮现:“顾氏血脉,可承器灵意志。寿元共享,原是器灵与宿主的共生契约。”
她指尖一颤,绢帛哗啦展开半幅。
画中男子左眼金纹流转,面容竟与顾宴有七分相似——最下方的小字刺得她眼睛生疼:“器灵宿主需以寿元养器灵,宿主亡则器灵散,器灵灭则宿主魂消。”
“所以你能激活寿元面板…”林昭转身看向顾宴,见他正盯着画像发呆,神情复杂如潮水起伏,“是因为器灵的力量?”
顾宴喉结动了动,伸手抚过画像上男子的眼睛:“我十岁那年坠崖,醒来就看见这东西。”他指了指自己左眼,“它说我是最后一任宿主,说共享寿元能帮你…说只要我活着,你就能多活一天。”
“傻不傻?”林昭重复着他渡劫时说的话,可这次声音带着颤,像是从心底撕裂出来的痛,“你明明知道…”
“轰!”金属撞击声炸响。
林昭回头,正看见黑鳞从秘库入口的阴影里走出来,他的左臂已经换成了更锋利的锯齿刀,金属骨架上还沾着顾府护卫的血:“顾宏大人要那小丫头的命,更要这器灵的秘密!”
他抬手掷出一枚黑色符箓,符上的血字在灵力里扭曲成蛇:“顾家的秘密,果然藏得够深。”
林昭想躲,可那符箓像长了眼睛,直往她心口钻。
生死一线之间,顾宴突然扑过来,左肩被符箓撕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溅在绢帛上,将“共生契约”四个字染得通红。
“顾宴!”林昭接住他往下坠的身体,触到他后背的衣服已经被血浸透。
她的寿元面板疯狂跳动,九十的数字突然飙到一百零三,又猛地跌回八十——而顾宴的面板上,一百一十九年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下掉,一百一十八,一百一十七...
“逆寿反噬!”她脑子里炸开个声音。
林昭感觉体内有团火在烧,那是顾宴渡给她的灵力,此刻正顺着共享的寿元线倒灌回去。
她咬紧牙关,强行运转功法,试图截断这股逆行之力。
黑鳞突然惨叫着被震飞,撞在青铜柜上时,骨架都裂了道缝。
“昭昭...”顾宴的手摸上她的脸,指尖冰凉,却带着温度,“别担心,我撑得住。”
林昭握住他流血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你的秘密,我替你守着。”她能感觉到两人的心跳叠在一起,像擂鼓,像鸣钟,震得胸腔发麻,“以后换我撑着你。”
顾宴笑了,左眼的金纹却越来越淡,仿佛即将熄灭的星辰。
林昭正要运功帮他止血,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她摸出来一看,是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昭昭,我是小芸。我爸病了,想见见你。”
小芸是她高中时最好的朋友,自从她暴露修仙者身份后就断了联系。
林昭望着短信,忽然想起前几日在咖啡屋听见的传言——说有仙门弟子的家人突然重病,医院查不出病因。
秘库里的长明灯忽明忽暗。
顾宴的呼吸逐渐平稳,可黑鳞的残躯还在角落抽搐。
林昭将他抱进怀里,望着绢帛上“共生契约”四个字,忽然觉得这秘库里的秘密,才刚刚掀开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