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贾张氏的苦日子开始了。
先是几个侄孙,在大哥大嫂的暗示下,天天缠着她。
“姑奶奶,公社供销社来了新头绳,可好看了!”
“姑奶奶,我想吃糖,就那种带玻璃纸的水果糖!”
“姑奶奶,我爹说家里没盐了…”
孩子们围着她,一口一个“姑奶奶”叫得亲热,但目的只有一个,要钱。
贾张氏一开始还碍于面子,加上刚回村想拉拢人心,偶尔给个一分两分。
但这口子一开,就再也收不住了。
孩子们要钱的频率越来越高,金额也越来越大。
紧接着,大哥张大牛亲自出马了。
这天晚饭后,张大牛叼着旱烟袋,吧嗒吧嗒抽了几口。
他瞥了一眼正在收拾碗筷的贾张氏,慢悠悠地开口道:“小妹啊,你回来也有些日子了。”
贾张氏心里一紧,知道正题来了。
她连忙应道:“哎,是啊,大哥,多亏您收留。”
“嗯~”张大牛吐出一口烟圈,“咱们亲兄妹,说收留就见外了。”
“不过呢…你也看到了,咱家这条件,就这么几亩薄田,挣的工分也就刚够糊口。”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贾张氏身上:“你这一回来,多了一张嘴吃饭,住的地方虽然是个柴房,但那也是地方不是?这柴火、用水、灯油…哪一样不要钱?”
贾张氏的心提了起来,勉强笑道:“大哥,我知道…给您添麻烦了…”
“麻烦不麻烦的,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张大牛摆摆手,话锋一转,“但是呢,这该算的账也得算清楚,不然时间长了,你嫂子、你几个侄子侄媳妇难免有意见。”
他伸出粗糙的手指,比划了一下:“这样吧,你也不是那白吃白住的人,每个月你就象征性地给个十块钱,这钱呢,就当是你的住宿费和伙食费了,也堵堵家里其他人的嘴,你看怎么样?”
“十块钱?!”贾张氏尖叫起来,“大哥,你…你这比城里租房还贵啊,我在城里…”
“哎!”张大牛脸色一沉,打断她,“城里是城里,乡下是乡下,在城里你住的是自己家的房子,在乡下你住的是我张大牛的房子,能一样吗?”
他敲了敲烟袋锅子,语气强硬道:“你要觉得贵,也行,村头那间废弃的牛棚还空着,你自己收拾收拾搬过去住,自己开火做饭,我保证一分钱不要你的!”
贾张氏看着大哥那张写满算计的脸,又想想他真能赶自己出去,顿时像被掐住了脖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这大哥,这是吃定她了~
“我…我…”贾张氏嘴唇哆嗦着,心里把张大牛骂了千百遍,但最终还是屈服了,“我给…”
她回到自己那间阴暗潮湿的柴房,从贴身缝死的裤腰暗袋里,抠抠搜搜地数出十块钱,那感觉比割她的肉还疼。
把钱交给张大牛的时候,贾张氏的手都在抖。
张大牛接过钱,蘸着唾沫数了数,脸上这才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揣进兜里。
他还不忘安慰一句,道:“这就对了嘛,一家人和和气气的多好。你安心住着,有大哥在,没人敢欺负你。”
然而,这十块钱只是个开始~
接下来的日子,贾张氏深刻地体会到了什么叫“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今天嫂子说家里没油了,暗示她凑点钱;
明天侄子说孩子生病了,问她借点药费;
后天侄媳妇又说谁家办喜事要随礼…
各种名目的摊派接踵而至。
贾张氏那点老本,就像阳光下的冰块,迅速消融。
她反抗过,撒泼过,但在张大牛一家面前,她那点伎俩根本不够看。
有一次她被逼急了,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嚎道:“你们这是要逼死我啊,我不活了!”
结果张大牛直接让大儿子把她的铺盖卷扔到了院子里,冷冰冰地说:“不想活就滚出去,没人拦着你,看看村里谁家肯收留你这个又懒又馋的老婆子~!”
贾张氏看着周围看热闹的村民那或嘲讽或冷漠的眼神,最终只能灰溜溜地自己把铺盖卷捡回来,乖乖掏钱。
她算是看明白了,在这张家村,她这个城里回来的妹妹,在他们眼里就是一头可以不断挤奶的肥羊。
身上的钱一天比一天少,贾张氏的焦虑和怨恨也与日俱增。
她把这一切都归咎于秦淮茹,如果不是秦淮茹把她赶回来,她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怎么会被她大哥一家如此盘剥?
对,必须再去闹,必须把工作和房子要回来!
只要拿回城里的工作和房子,她就能摆脱大哥一家,重新回去过好日子~!
被逼到绝境的贾张氏,再次找到了张大牛。
“大哥,我不能就这么算了!秦淮茹那个贱人还在城里享福,我却在这里受罪,我要再去轧钢厂,这次非得让他们把工作和房子还给我不可。”贾张氏咬牙切齿地说道。
张大牛眯着眼,盘算着。
上次去闹,虽然没立刻拿到好处,但也让厂里知道了这事,给秦淮茹添了堵。
如果这次再去,施加更大压力,说不定真能逼厂里做出对秦淮茹不利的决定。
到时候,那工作和房子…操作空间就大了。
“行!”张大牛一拍大腿,“大哥再支持你一回,让铁柱他们再陪你走一趟,这次态度要更强硬点!”
于是,这天上午,贾张氏再次在几个侄子的“护送”下,来到了红星轧钢厂大门口。
然而,这次的情况和上次截然不同。
他们刚靠近厂门,还没等开始表演,上次那个章队长就带着几个保卫员迎了上来,态度说不上好,但也不算恶劣。
“贾张氏同志,你们又来了?”章涛面无表情地说道。
“章队长,我们要见李厂长,今天必须给我们一个说法!”张铁柱上前一步,粗声粗气地说道。
章涛似乎早有准备,点了点头:“李厂长已经交代过了,如果你们再来,直接请到会议室等候,跟我来吧。”
贾张氏和张铁柱等人面面相觑,有些意外,但觉得厂里领导愿意见他们是好事,便跟着章涛走进了厂区,被带到了一个空荡荡的会议室。
“你们在这里等一下,李厂长处理完手头的事情就过来。”章涛说完,留下两个保卫员在门口,自己便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