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像融化的金箔,透过草北屯老榆树的枝叶斑驳地洒在土路上。赵春桃站在井台边,手指轻轻抚摸着颈间的红纱巾。纱巾是正红色的,边缘绣着几朵小小的梅花,在晨风中轻轻飘动,衬得她小麦色的皮肤格外生动。
“哎哟,春桃这纱巾可真俊!”张翠花挎着水桶,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赵春桃脖子上的纱巾,嘴里还不停地赞叹着。
赵春桃被张翠花这么一夸,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手指不自觉地绞着纱巾的一角,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井台边洗衣服的几个小媳妇见状,立刻像闻到了腥味的猫一样,“呼啦”一下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这料子得五块钱吧?”
“曹家小子开窍了啊!”
“啥时候办事啊?”
赵春桃被她们说得越发害羞了,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拎起水桶就想赶紧离开这个让她尴尬的地方。
然而,她刚转身,就差点和一堵人墙撞个满怀。赵春桃定睛一看,原来是曹大林!
只见曹大林今天穿了一件崭新的蓝布褂子,显得格外精神。他的胡子也刮得干干净净,脸上还带着淡淡的肥皂味,让人闻起来感觉很清爽。
“我、我来打水……”赵春桃结结巴巴地说道,眼睛始终不敢正视曹大林,只是盯着自己的鞋尖。
曹大林并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接过赵春桃手里的水桶,然后走到井边,熟练地将水桶放入井口,三两下就打满了一桶清水。
阳光洒在曹大林的身上,勾勒出他手臂上的肌肉线条,那线条分明的肌肉,还有凸起的青筋,就像山脉一样,充满了力量感。
“戴着好看。”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仿佛只有赵春桃能够听到一般。然而,这句话却如同平静湖面上投入的一颗石子,引起了周围小媳妇们的一阵善意哄笑。
赵春桃的耳根瞬间红透了,她有些羞涩地低下头,不敢直视他的目光。当她接过水桶时,两人的指尖不经意间相触,那一瞬间,仿佛有一股电流穿过全身,让她像被烫到一样迅速把手缩了回来。
“晌午……晌午我去看看药材。”赵春桃的声音有些颤抖,她丢下这句话后,便像一只受惊的兔子一样,逃也似的跑开了。
曹大林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他知道,赵春桃是个害羞的姑娘,对于他刚才的话,她可能还需要一些时间去消化和理解。
不过,这一世,他不会再像上辈子那样优柔寡断了。他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抓住机会,不再错过这个心爱的姑娘。
“啧啧啧,”刘二愣子拄着拐杖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一脸戏谑地看着曹大林,“大林哥,春天到了啊!”
曹大林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脚好了?”
“早好了!”刘二愣子得意地笑了笑,然后夸张地跳了两下,展示自己已经恢复的脚。然而,他显然高估了自己的恢复情况,刚跳了两下,就疼得龇牙咧嘴,“哎哟……”
曹大林见状,忍不住笑出声来,他抬腿轻轻地踹了刘二愣子一脚,说道:“就你这熊样,还得再养养。”
两人正说笑着,屯口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吴炮手急匆匆地跑来,脸色凝重,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发生。
“大林,魏公安捎信来了!”吴炮手一路小跑,气喘吁吁地喊道。
听到这话,曹大林心头猛地一紧,他知道这肯定不是什么好消息,连忙跟着吴炮手快步走向屯委会。
屯委会里,屯长李有田正站在桌前,面色凝重地读着一封信。见他们进来,李有田二话不说,立刻将信递了过来。
曹大林接过信,匆匆扫了一眼,脸色瞬间变得阴沉至极。信是魏铁军写的,字迹虽然有些潦草,但内容却异常清晰——孙大炮纠集了十几个亡命之徒,今晚要来草北屯抢夺血景天!
这可真是个坏消息!孙大炮不仅想要剩下的血景天,还要报复曹大林坏了他的好事。更糟糕的是,这伙人竟然还带了枪!
“通知全屯,准备迎敌。”曹大林的声音冷得像冰,没有丝毫犹豫。
“是!”吴炮手应了一声,转身就去传达命令。
“二愣子,去把‘震天雷’都拿来。”曹大林接着吩咐道,“吴爷,您带人检查土枪,确保每一支都能正常使用。”
命令一下,整个草北屯立刻像被惊扰的蜂群一样忙碌起来。妇女儿童被迅速集中到屯中心的几户砖房人家,那里相对比较安全。而青壮年男子们则纷纷领取武器,紧张地布置防御。
曹大林亲自设计了防御方案——利用屯子的地形,设置了三道防线。第一道防线设在屯子的入口处,由几个枪法好的人负责把守,一旦发现敌人,就立刻开枪示警。第二道防线则是在屯子的主要街道上,用沙袋和木板筑起简易的工事,阻挡敌人的进攻。最后一道防线则是在屯子的核心区域,也就是那几户砖房人家周围,这里是最后的防线,绝对不能让敌人突破。
“第一道防线设在屯口,”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树枝在地上画出了一幅简易的示意图,“在这里挖陷马坑,再埋下竹签。”接着,他又在示意图上标记出了第二道防线的位置,“第二道在晒谷场,设置绊马索。”最后,他指着第三道防线说,“第三道在药材仓库,堆积沙袋,准备死守。”
刘二愣子听后,挠了挠头,满脸疑惑地问道:“为啥叫‘马’啊?他们又没骑马……”吴炮手见状,连忙解释道:“这是老叫法了。从前咱们防胡子的时候,都是这么叫的。”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就到了正午时分。曹大林匆匆忙忙地赶回家中,准备去取他的猎枪。他推开院门,一眼就看到了母亲王秀兰正坐在枣树下,专注地缝补着衣裳。而妹妹曹晓云则蹲在一旁,认真地辨认着各种药材。
“哥!”小丫头一见到曹大林,立刻像只小兔子一样蹦蹦跳跳地迎了上来,开心地喊道,“春桃姐教我认血景天呢!”曹大林微笑着揉了揉妹妹的头发,然后从兜里掏出几块水果糖递给她,温柔地说:“好好学哦。”
随后,曹大林转头看向母亲,轻声说道:“娘,今晚您和小妹去李婶家住吧。”听到这句话,王秀兰的手猛地一抖,手中的针不小心扎到了手指。她强忍着疼痛,没有叫出声来,只是迅速地将手指上的血珠抿掉,然后抬起头,目光有些忧虑地看着曹大林,问道:“儿啊,真的要打吗?”
“不打不行啊。”曹大林面色凝重地检查着猎枪的枪膛,嘴里喃喃自语道,“孙大炮那家伙心狠手辣,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站在一旁的王秀兰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走进屋里,不一会儿便拿出一个红布包。
她将红布包递给曹大林,轻声说道:“把这个带上吧。”曹大林打开红布包一看,里面装着六个煮鸡蛋和两张油饼,还冒着热气。“趁热吃吧,别饿着肚子。”王秀兰关切地说。
曹大林心头一热,他知道这是妻子对他满满的关心和爱意。重生到这一世,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让家人过上幸福安稳的日子。然而,现在这份平静的生活似乎又要被打破了……
“爹呢?”曹大林突然想起父亲,开口问道。
“在仓房里鼓捣那些铁疙瘩呢。”王秀兰摇了摇头,语气中透露出一丝无奈,“都这么大年纪了,还整天摆弄那些东西。”
曹大林听后,快步走到仓房门口,推开门一看,只见父亲曹德海正蹲在地上,聚精会神地摆弄着几个铁家伙。走近一看,曹大林惊讶地发现,这些铁家伙竟然是土制的手榴弹!
只见曹德海熟练地将火药、铁砂和碎瓷片填充进铁罐里,然后插上引信,整个过程做得有模有样,仿佛他对制造手榴弹早已轻车熟路。
“爹,您这是……”曹大林瞪大了眼睛,满脸狐疑地问道。
“这是我 1911 年打胡子时学的手艺。”曹德海头也不抬,继续专注于手中的工作,“虽然现在年纪大了,但准头还是有的。”
曹大林慢慢地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伸出双手,开始帮助父亲调试引信。他的动作轻柔而熟练,仿佛对这项工作已经轻车熟路。父亲则站在一旁,默默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偶尔会递过来一些工具或者提出一些建议。
两人之间没有过多的言语交流,只有轻微的呼吸声和工具碰撞的声音。然而,他们的默契却让人惊叹不已。每一个动作都像是经过了无数次的排练,配合得天衣无缝。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太阳渐渐西沉,傍晚的余晖洒在他们身上,给这一幕增添了一丝温暖的色彩。终于,防御工事全部完成了。
屯口处,三道半人深的壕沟整齐地排列着,里面插满了削尖的竹签,犹如一片死亡的森林。晒谷场周围,十几道绊马索横七竖八地拉起,绳索用獾油浸泡过,不仅结实无比,而且在阳光下几乎难以察觉。药材仓库前,沙袋堆积如山,形成了一道坚固的防线,而几个神枪手则埋伏在屋顶上,静静地等待着敌人的到来。
曹大林满意地巡视完整个防线,然后转身朝着屯后的溪边走去。在那里,他看到了赵春桃。姑娘正站在溪边,专注地洗着绷带,她的红纱巾在夕阳的映照下,宛如一团跳动的火焰。
曹大林走到赵春桃身边,轻声说道:“给你。”说着,他递过去一把小巧的匕首。这把匕首虽然只有巴掌长,但刀刃却异常锋利,刀柄上缠着一根红色的绳子,显得格外精致。
赵春桃抬起头,目光与曹大林交汇。她的眼睛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星,闪闪发光。她接过匕首,感受着它的重量和锋利,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我不怕。”
\"我知道。\"曹大林轻声说,\"但我会担心。\"
这句话让两人都愣住了。80年代的农村青年,很少这么直白地表达感情。赵春桃的脸红得像她的纱巾,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刀柄。
\"我...我得去药房了。\"她慌乱地站起身,差点被石头绊倒。
曹大林一把扶住她的手臂。两人四目相对,时间仿佛静止了。远处传来刘二愣子的喊声,打破了这一刻的魔力。
\"去吧。\"曹大林松开手,\"晚上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别出来。\"
赵春桃点点头,转身跑向屯子。曹大林望着她的背影,直到消失在暮色中才收回目光。他摸了摸腰间的五六半自动,眼神重新变得冷峻。
夜幕降临,草北屯陷入诡异的寂静。家家户户熄了灯,连狗都被关了起来。曹大林趴在屯口的老榆树上,身上盖着树枝做的伪装,五六半自动架在树杈上。从这个位置,他可以俯瞰整个屯口和部分山路。
月亮被云层遮住,四周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曹大林的耳朵竖得像猎犬,捕捉着夜风中最细微的声响。远处传来几声猫头鹰的啼叫,接着是树枝断裂的\"咔嚓\"声——有人来了!
他轻轻碰了碰身旁的绳子,这是给树下埋伏的刘二愣子发信号。很快,三长两短的拉扯回应传来,表示准备好了。
声音越来越近,隐约能看到十几个黑影鬼鬼祟祟地向屯口摸来。领头的是个魁梧的汉子,走路一瘸一拐的——正是孙大炮!这混蛋手里端着把56式冲锋枪,在黑暗中泛着冷光。
曹大林屏住呼吸,手指轻轻搭在扳机上。等孙大炮的人全部进入伏击圈,他猛地拉动手中的绳子——
\"轰!\"一声巨响,预先埋设的\"震天雷\"在敌人后方爆炸!孙大炮的人顿时乱作一团,有的大喊大叫,有的胡乱开枪。
\"打!\"曹大林一声令下,埋伏在四周的猎人们同时开火。土枪、猎枪的轰鸣声响成一片,虽然准头不如制式武器,但声势骇人。
孙大炮的人被打懵了,掉头就跑。但没跑几步,最前面的几个就惨叫着跌进了陷马坑!削尖的竹签刺穿脚掌,疼得他们哭爹喊娘。
\"冲啊!杀光草北屯的!\"孙大炮咆哮着,端起冲锋枪就是一梭子。
子弹\"嗖嗖\"地掠过树梢,打得曹大林藏身的老榆树皮屑纷飞。他冷静地瞄准,扣动扳机——
\"砰!\"孙大炮惨叫一声,右肩爆出一团血花。但这厮凶悍异常,不仅没退,反而指挥剩下的人分散冲锋!
\"二队,左边!三队,右边!\"孙大炮嘶吼着,\"血景天在晒谷场后面的仓库!\"
敌人改变战术,分成三路包抄。曹大林暗叫不好,赶紧吹响警哨——这是撤退到第二道防线的信号。
猎人们且战且退,利用熟悉地形的优势,很快撤到晒谷场。这里地势开阔,周围民房的屋顶都埋伏了枪手。孙大炮的人刚冲进来,就被交叉火力打得抬不起头。
\"绊马索!\"曹大林大喊一声。
隐藏在草丛中的绊马索突然拉起,冲在最前面的三个敌人摔了个狗吃屎。埋伏在房顶的猎人们趁机开火,打得他们哭爹喊娘。
但孙大炮毕竟当过兵,很快识破了陷阱。他命令手下用冲锋枪扫射房顶,压制猎人的火力,同时派几个人绕后偷袭。
\"大林!右边!\"刘二愣子在屋顶大喊。
曹大林转头一看,五个敌人已经突破了防线,正向药材仓库冲去!他举枪就打,撂倒两个,但剩下三个已经接近仓库大门!
千钧一发之际,仓库门突然打开,一个纤细的身影冲了出来——是赵春桃!姑娘手里举着个燃烧的火把,毫不犹豫地扔向仓库旁的柴堆。
\"轰!\"柴堆里预埋的火药桶被点燃,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和冲天的火光!三个偷袭者被气浪掀翻,而赵春桃也被冲击波震得跌坐在地。
曹大林心头一紧,顾不得危险冲了过去。子弹在他身边呼啸,但他眼里只有那个倒在仓库门前的姑娘。
\"春桃!\"他一把抱起赵春桃,发现她只是被震晕了,额头有道浅浅的伤口。悬着的心刚放下,身后就传来孙大炮的狞笑:
\"曹大林,去死吧!\"
曹大林本能地转身,只见孙大炮的冲锋枪已经对准了他!这么近的距离,根本躲不开!
\"砰!\"
枪响了,但倒下的却是孙大炮!他瞪大眼睛,不敢相信似的看着胸口汩汩冒血的窟窿,然后轰然倒地。
曹大林转头看去,只见曹德海站在仓库屋顶,手里的\"熊吼子\"还冒着青烟。老爷子虽然年近六十,但枪法依然精准如初!
头目一死,剩下的乌合之众顿时作鸟兽散。猎人们乘胜追击,又俘虏了五个受伤的敌人。
危机解除,曹大林抱着赵春桃回到临时医疗点。张翠花立刻过来检查,确认只是轻微脑震荡,休息几天就好。
\"傻丫头,\"曹大林轻轻抚去赵春桃额头的血迹,\"不是让你别出来吗?\"
赵春桃虚弱地笑了笑,手指下意识地摸着颈间的红纱巾:\"我不能...看着你出事...\"
曹大林心头一热,正要说话,刘二愣子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大林!快来看!\"
晒谷场上,猎人们正在清点战利品。除了缴获的六把枪械,还在孙大炮身上搜出了一张地图——上面详细标注了草北屯的布局,特别是药材仓库的位置。更惊人的是,地图背面写着一行字:\"血景天可提纯军用兴奋剂,务必全部获取。接头人:老毛子谢尔盖。\"
\"谢尔盖?\"曹大林眉头紧锁,\"俄国人?\"
吴炮手脸色大变:\"不好!孙大炮只是个马前卒,真正的黑手是那个老毛子!\"
曹大林立刻命令加强警戒,同时派人去县里通知魏铁军。如果真有外国势力介入,事情就严重了。
天亮时分,赵春桃醒了。她睁开眼,发现曹大林靠在床边打盹,手里还握着那把五六半自动。晨光透过窗棂,在他刚毅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姑娘悄悄伸出手,轻轻碰了碰曹大林的手背。年轻人立刻惊醒,条件反射地握紧了枪。
\"你醒了?\"看到赵春桃没事,他紧绷的脸才放松下来,\"头疼不疼?\"
赵春桃摇摇头,突然发现自己的红纱巾不见了:\"我的纱巾...\"
\"在这。\"曹大林从怀里掏出叠得整整齐齐的红纱巾,\"沾了血,我让娘洗干净了。\"
赵春桃接过纱巾,突然抓住曹大林的手:\"那个老毛子...我听说过。\"
曹大林一愣:\"什么?\"
\"去年冬天,\"赵春桃回忆道,\"有个俄国人来屯里收药材,专门问过红景天的事。爹说他眼神不正,没卖给他。\"
曹大林立刻意识到,这个\"谢尔盖\"很可能就是幕后黑手!他正要细问,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汽车引擎声。
\"大林!\"刘二愣子冲进来,\"来了两辆吉普车,挂着军牌!\"
曹大林抄起枪冲出去,只见屯口停着两辆军绿色吉普车,几个穿军装的人正在和李有田交谈。领头的军官三十出头,浓眉大眼,肩章显示是个少校。
\"曹大林同志?\"军官看到他,主动伸出手,\"我是军区特种物资处的周卫国。关于你们发现的'血景天',我们需要谈谈...\"
曹大林警惕地看着周卫国,手握紧了枪,“谈什么?这血景天可是我们草北屯的。”
周卫国微笑着摆摆手,“曹同志别紧张,我们不是来抢的。血景天能提纯军用兴奋剂,这事儿我们早有研究,现在外面有外国势力觊觎,我们想和你们合作,一起保护血景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