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荒者方舟”号静静地悬浮在规则灯塔投下的巨大光影中。
控制台前,那份金光闪闪的《规则火锅》菜单,如同一道来自深渊的圣旨,其上每一个字都蕴含着重写现实的恐怖力量。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异的宁静,那是纯粹秩序带来的、令人心安又令人窒息的稳定感。
沉默被拾荒道人一声压抑的叹息打破。
他缓缓站起身,双眼布满血丝,凝望着窗外那座由法则编织的宏伟造物。
师父的留言,如同一座无形的山,沉甸甸地压在他的神魂之上。
那段跨越了万古的嘱托,每一个字都浸透着传承的重量与牺牲的悲壮。
在他的视野里,灯塔的光柱仿佛化作了师门历代先辈的身影,他们沉默地注视着他,等待着他的抉择。
“师父他……耗尽了一切,才为我们留下了这条退路。”
拾荒道人的声音沙哑干涩,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挣扎,“他说,灯塔是方舟,能庇护我们在下一次‘宇宙潮汐’中幸存下来……只要……只要……”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林小凡身旁的虚空吞噬鼎,那个“只要”后面的话,他怎么也说不出口。
那是牺牲挚友的未来,去换取一份苟延残喘的安宁。
“我同意你师父的方案。”
出人意料,第一个明确表态的竟是钱小小。
她指尖轻点,一道由商业逻辑构筑的光幕在众人面前展开,上面罗列着密密麻麻的数据流。
“从风险投资的角度分析,我们目前面临三大不可抗力:监管者的‘观察者标记’、宇宙审计局的‘信号烙印’,以及小凡体内‘寄生之种’的失控风险。任何一项,都可能导致我们团队资产清零,甚至概念性破产。”
她的语气冷静得像一块万年玄冰,但眼中却闪烁着属于商人的狂热,“而这座灯塔,是一个完美的‘安全港’!它的规则壁垒足以隔绝大部分追踪,为我们提供了宝贵的‘发育期’。我们可以利用灯塔的秩序环境,进行‘概念贸易’的技术积累和风险对冲。躲在这里,积蓄力量,这是当前收益风险比最高的选择!”
“没错!”王大锤猛地一拍大腿,他手中的工兵铲max
嗡嗡作响,似乎感应到了灯塔内那股磅礴的“建设”与“秩序”规则,显得异常兴奋。
“什么狗屁贸易,太绕了!俺就觉得,这地方结实!咱们留下来,把这灯塔里里外外加固一遍,再给‘方舟’号焊上几百层用规则搓出来的装甲,把它改成全宇宙最硬的堡垒!管他什么审计局、监管者,有本事就来啃俺老王砌的墙!”
他看着这座仿佛为他量身定做的终极工程,双眼放光,那份因“概率装甲”失灵而产生的颓丧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炼器师见到神级材料时的痴迷与渴望。
丹辰子始终没有说话。
他那茶壶状的器灵之体,在灯塔的规则光芒照耀下,原本虚幻不定的轮廓正变得前所未有的凝实。
壶身上那些因灵体受损而产生的裂纹,似乎都在这安宁的秩序中被缓缓抚平。
他本能地渴望着这份安宁,每一次虚空乱流的颠簸,每一次规则冲突的撕扯,对他而言都是一次濒临溃散的折磨。
留下,是他残破的灵体最深沉的呐喊。
一时间,留下,似乎成了唯一的共识。
为了传承,为了安全,为了建设,为了安宁。
所有人的目光,最后都汇聚到了林小凡身上。
林小凡一直沉默着,他的手掌轻轻覆盖在虚空吞噬鼎上。
鼎身微凉,但鼎内那颗“寄生之种”,却像一颗不甘寂寞的心脏,正隔着鼎壁,向他传递着一阵阵焦躁而渴望的脉动。
它渴望的不是安宁,而是更广阔的天地,更狂暴的能量,更不可名状的规则。
同时,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神魂深处,那张来自“监管者”的宇宙信用罚单,像一个冰冷的烙印,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自己是一个“负债者”。
债务,是无法通过躲藏来偿还的。
他抬起头,迎着众人或期盼、或挣扎、或理所当然的目光,缓缓而坚定地摇了摇头。
“我反对。”
三个字,如惊雷般在寂静的舰桥内炸响。
钱小小秀眉微蹙:“小凡,我知道这对你不公平,但这是逻辑上的最优解……”
“逻辑?”
林小凡打断了她,目光锐利如剑,“我们的敌人,讲逻辑吗?宇宙审计局要的是‘清理’,监管者要的是‘回收’!躲在这里,就等于把我们的坐标昭告天下,然后画地为牢,等着他们集结最强的力量,把我们连同这座灯塔一起,从概念上抹除!”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断:
“我们一路从地球杀出来,靠的是躲藏吗?不是!是靠把敌人一个个掀翻在地!苟活,从来不是修仙者的道!”
“这座灯塔,”林小凡的手掌猛地拍在虚空吞噬鼎上,鼎身发出一声雄浑的嗡鸣,与整座灯塔的规则弦音形成了奇妙的共振,“它不是我们的终点,更不是我们的龟壳!它应该是一个‘加油站’,一个‘军火库’!”
随着他的话音,鼎内那颗“寄生之种”的脉动骤然加速,一道道源自初始之炉的原始火焰气息,透过鼎壁,与灯塔的核心产生了强烈的感应。
控制台上,那份猩红的《规则火锅》菜单,竟开始自发地吸收着从灯塔光柱上逸散出的规则光屑,菜单上的字体变得愈发鲜活,仿佛随时会从光幕中跳脱出来。
林小凡的眼中倒映着那份疯狂的菜单,也倒映着窗外那无垠的、充满了未知与危险的星辰大海。
“我的道,不在于守着一座塔。它在更远的地方,在星辰大海的尽头,在所有敌人的尸骨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