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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走!”齐明轩斩钉截铁地拒绝,铿锵的声音穿透战场的喧嚣,“今日能与诸君并肩,是我齐某之幸!”
“可是……”
“没有可是!”他打断谢知遥未出口的话,目光灼灼,“今日你我同生共死,我齐明轩断不做抛弃袍泽之辈!”
倾城,对不起!
他目光扫过腰间那枚荷包,两滴清泪无声滚落。
对不起……我恐要食言了。
说好的陪你袖手天下,遨游四海……我怕是等不到那一天了。
下辈子,我再不投身帝王家,我只做我自己……到那时,我去寻你……
“哼!大齐区区一无名小卒,倒有几分骨气?同生共死?本王今日就成全你们!”
李元皓眼中阴狠一闪而过,杀机毕露,“杀!”
杀声一起,无数的刀枪剑戟便朝他们涌去。
知行望着这如潮水般涌来、仿佛无穷无尽的党项兵,眼底掠过深沉的绝望——临行前,他们曾向老太爷立下军令状,说定会护公子周全……如今看来……
党项人的刀锋织成了一张天罗地网。任他们如何浴血拼杀,都冲不出去。
一刀、两刀、无数刀……伤痕迅速爬满每个人的身躯。
“小心!”齐明轩瞥见一柄长矛如毒蛇般刺向谢知遥心口!他毫不犹豫地掷出手中长剑,“铛”地一声格开这致命一击!
见谢知遥无恙后,他才猛地呼出胸中一口浊气。
“王爷——!”南风的嘶吼带着无尽的绝望!
一柄长刀正以雷霆之势斩向齐明轩的脖颈!他大脑瞬间空白,本能地飞身扑上,以自己的血肉之躯化作最后屏障!
“噗嗤!噗嗤!”两声利器贯穿肉体的闷响在耳畔响起!
谢知遥惊骇抬头——那柄被格开的长矛,竟穿透了南风和齐明轩的身体!万幸南风这一挡,矛尖偏离了齐明轩要害。
但南风……
“南风……”齐明轩踉跄着扶住南风软倒的身躯,两人一同重重摔倒在地。
“殿下…别管我…小心!”南风瞳孔惊恐地放大,眼睁睁看着又一柄长戟劈落,自己却再也无力站起。
千钧一发!慎行长戟横扫,“当啷”一声为齐明轩荡开这致命一击!
齐明轩最后看了一眼南风,猛地抓起地上一杆染血长枪,对着扑来的敌军狂扫而出!
寒光闪过,几道血箭冲天而起,数名党项兵捂着喉咙栽倒。
四周无数的党项兵被这浑身浴血、状若疯颠的男人所震慑,竟不由自主的后退几步。
然而身后有李元皓坐镇,他们无人敢真正退却逃跑。
齐明轩温润的眼眸此刻只剩滔天恨火!他仿佛一头浴血觉醒的孤狼,每一击都带着同归于尽的狠绝,誓要将眼前之敌尽数撕碎!
知行与慎行背靠着背,戟影翻飞,面对着四面强敌,同样寸步不让。
武功最高的独行,此刻为护谢知遥,身上更是添了数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李元皓看着这几个在绝境中依旧顽强抵抗的身影,心头竟掠过一丝敬意。
但敬意转瞬即逝,狠戾重新占据了眼眸。
“继续!他们已是强弩之末!”他厉声咆哮,驱赶着士兵们上前。
军令如山!数十名党项兵同时举起长戟,奋力刺出!
齐明轩不退反进!数柄长戟瞬间洞穿他的身体!然而他握枪的手,纹丝未动!
持戟的士兵脸上刚浮起一丝狞笑,寒光已如匹练般斩落!又是几颗头颅滚落尘埃!
慎行眼见庆王身上插着数根长戟,目眦欲裂!
一声野兽般的怒吼炸响,手中长戟化作死亡旋风,所过之处,党项兵如同被收割的麦子般纷纷倒下!
谢知遥趁机冲到齐明轩身边:“殿下!”
一名党项兵见敌方主将近在咫尺,眼中贪婪一闪,铆足全力挥刀狠劈——千金悬赏,就在眼前!
“公子——!!”独行肝胆俱裂!不顾自身刚挨的一刀,拼尽全力将手中武器掷出!
“当”的一声,那劈下的刀刃被撞得一偏,只在谢知遥臂上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
独行不顾一切扑至谢知遥身边,用身体护住他。
“狗贼!纳命来!”慎行须发皆张,周身杀气凝做实质!
齐明轩身上的伤口汩汩涌血,每一步都在黄沙上踏出一个刺目的血印。
但他,并未倒下!因为他知道,一旦倒下,便再也站不起来了!
谢知遥环视着这似乎永远也杀不尽的敌人,望向庆王那摇摇欲坠的身影,绝望彻底淹没了眼底——殿下他……怕是……
“轰隆隆——!!!”
就在此刻!排山倒海般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大地都为之震颤!
李元皓脸色剧变!
“报——!大王,援军!齐军有大批援军到了!”斥候连滚带爬的嘶喊声自后方传来。
“多少?!”
“两万有余!!”
马背上的张术闻言,悚然变色——区区两个籍籍无名的运粮官?竟引动两万大军?!
“大王……”
“撤!”李元皓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满眼不甘!
煮熟的鸭子……眼看飞了。明明马上就可以摘下这两颗头颅!如今又功亏一篑!
可若再不走,他这两万精锐今日怕是要尽数葬送于此!方才激战已折损近千,他赌不起了!
“撤!快撤!”他恨恨地看了一眼那些粮草,“哼,区区几万石,留给你们又何妨,看你们能苟延残喘到几时?”
罢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党项士兵得令,如潮水般迅速退去。
谢知遥等人看着敌人终于远去,紧绷的心弦骤然断裂,纷纷瘫软在地。
“公子,我们得赶紧找军医,庆王殿下他……”知行声音嘶哑,隐含担忧。
庆王殿下此刻不仅遍体鳞伤,更有数根长戟嵌在体内!再不拔出……
“谢知遥……”齐明轩的声音微弱得如同游丝,鲜血从他破碎的身体里不断流出,“我……怕是不行了……”
意识开始模糊,他猛地狠咬舌尖!剧痛和浓重的铁锈味在口中弥漫开来,才勉强维持住一丝清明。
还有话没说完……不能睡……
“谢知遥……我……应承过她……陪她游历天下……如今……怕是要食言了……”两行清泪混着血污滑落,谢知遥在他眼中看到了无尽的不甘与憾恨。
“我……走之后……她就……托付给你了……”他艰难地抬手,颤抖着从腰间拽下那枚荷包,紧紧地按在心口,“真……不甘心啊……好容易才走进她心里……死也不想……把她让给你……可我不忍……不忍她再孤零零一个……她已吃了够多的苦……”
“我走后一切从简……把这个与我一同……火化……”他气息愈发微弱,眼神却死死锁住谢知遥,“这一世……我把她让给你……下一世……以后的生生世世……我……绝不再相让……谢知遥……”
谢知遥心口绞痛,喉头堵塞,竟不知如何回应。
是说:“好!放心,我必护她周全!”?
还是说:“你心爱之人,你若不放心,便自己照顾!”?
“齐明轩!”他终于嘶哑开口,“你不想见她最后一面吗?你若不见……她会恨你入骨!毕竟,她是那样……一个难得动情的人……”
这已是他能想到最有力的劝慰,“坚持住!援军到了!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齐明轩,这一世你若放手……那我便不会再做君子。
至于下一世,以后的生生世世……我们就各凭本事!
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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