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寺外的天空一片晴朗,阳光洒在灵佑寺的琉璃瓦上,闪烁着金色的光芒。
刘夫人从方丈手中接过几枚叠好的平安符,紧紧攥在手心,仿佛只要攥稳了,便能保住亲人的平安。
在白芷的搀扶下,她步履缓慢地走向自家的马车。稳婆和车夫早已在外等候多时。
“夫人,这下心可安定了些?”白芷轻声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方才夫人是为将军和大少爷求平安,她则偷偷为夫人和即将出世的小小姐祈福。
按说夫人这月份,实不该冒险来这么远烧香,可看着夫人日渐消瘦、食不下咽、寝不安枕的模样,她心疼不已。
与其让她在家中每日煎熬,不如遂了她的愿,哪怕求个心安也好。
尽管她内心深处,对这漫天神佛能否顾得过来这人间诸多悲苦,存着几分怀疑——
但看着夫人眼中那份虔诚,白芷又忍不住祈盼:万一……万一佛祖真有一念慈悲呢?
“嗯......”登上马车,刘夫人低低应了一声,一手下意识地轻轻抚摸高高隆起的腹部,眼中满是温柔。
只愿佛祖垂怜,佑她母女平安,更佑她远在沙场的夫君和谦儿,能......能平安归来。
车轮刚刚滚动起来,车夫带着浓重担忧的声音便从帘外传来:“夫人!这天色……瞧着不对啊,怕是要变天了!得赶紧找个地方避避雨才好!”
刘夫人心头猛地一紧,慌忙掀开车帘——方才还晴空万里的景象已然消失,厚重的乌云沉沉压在头顶,仿佛触手可及。
哪里还有半分晴朗?一股强烈的不安瞬间攫住了她整颗心。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哪有地方可以歇脚?”她的声音里透着急切。
“夫人,小的知道往前几里地有个凉亭!咱们先去那儿躲躲?这急雨来得快去得也快,等雨歇定了咱们再回城,稳妥些!”
车夫的声音同样急切。夫人眼看就要临盆,这荒郊野岭的,万一车轮打滑有个什么闪失,后果不堪设想!
“好!”刘夫人紧紧攥住手心里那两枚小小的平安符,指节用力到发白,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
话音未落,豆大的雨点已噼里啪啦砸落下来,又急又密,瞬间在干燥的地面激起一片迷蒙的土腥气。冰冷的雨丝裹着风,直往车厢里钻。
“夫人,快放下帘子!”白芷惊呼,慌忙伸手去挡,“当心湿了衣裳,着凉!”
“无事。”刘夫人放下帘子,缓缓靠回车壁。
她的目光透过缝隙,望着外面愈发阴沉的天际,脸色亦越来越难看。
车外雨声愈发急促,马车在泥泞的小道上艰难地颠簸前行。
白芷一边安抚着夫人,一边紧张留意着外面的动静。
刘夫人双眼紧闭,靠着车厢,仿佛手中的平安符成了她此刻唯一的寄托,支撑着她惴惴不安的心神。
“吁——!”车夫一声急促又惊惶的嘶吼传来!然而狂奔的马匹并未停下,车厢猛地一歪!
“啊!”刘夫人失声惊呼,身体顺着倾斜的车厢滑向一侧!惊恐之下,她双手本能地死死护住腹部!
眼看隆起的腹部就要撞上车板!
白芷脑中一片空白,想也不想便扑倒在地,用自己的身体垫在夫人身下!
时间仿佛在这一瞬凝固,两张脸上尽是骇然与绝望!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疯狂倾斜的车身竟奇迹般地稳住了!
车夫目眦欲裂,拼尽全力勒紧缰绳,粗糙的绳索深深嵌入掌心,勒出道道血痕,他却纹丝未松!
他在刘家赶了一二十年马车,从刘正年少时便跟着他。到如今快要降生的四少爷亦或四小姐……
今日他便是豁出命去,也绝不能让夫人和小主子有事!
“夫人!您没事吧?!”白芷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看着倒在自己身上、脸色惨白的夫人,眼泪再也忍不住。
“我……无事……”刘夫人牙关紧咬,从齿缝里挤出声音,“就……就是肚子……好疼!”
话音未落,一阵剧烈的绞痛猛地袭来,疼得她全身抽搐!
“孩子……对不起……都是为娘不好……你一定要坚强!”她在心底疯狂地呐喊忏悔,双手紧紧的交叠护住腹部,仿佛这样就能保住孩子一般。
“稳婆!稳婆!快!”白芷一眼瞥见夫人裙下洇出的刺目鲜红,所有的沉稳顷刻瓦解!
雨势非但未歇,反而更加猛烈地敲打车顶,如同重锤砸在众人紧绷的神经上。
车夫脸色惨白地让开位置,“快!快进去看看夫人!”
他额头汗水与雨水交织,“老天爷,您一定要保佑夫人母子平安!回头我给您立长生牌位,日日香火供奉!”
稳婆一把掀开车帘,冷风裹着雨丝猛地灌入!她快步走到刘夫人身边,只看一眼,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夫人怕是要生了!快!去我那辆车上把蓝布包袱拿来!”
羊水已破,又见了红,在这荒郊野外的,今日想不凶险都难!
稳婆心头虽忐忑,但多年的接生经验让她迅速命令自己镇定下来。
白芷闻言,立刻冲出马车,冒着瓢泼大雨奔向后面稳婆的马车,抓起包袱狂奔而回。
“眼下荒郊野外的也没热水,你来给我搭把手!”稳婆一指白芷,此刻也顾不得她还是个云英未嫁的姑娘,“用烈酒把这剪子仔细烫过!再切几片参片备着!”
她一边吩咐,一边用手沉稳地探查刘夫人剧烈起伏的肚子,查看胎儿的位置。
本还有二十来天才是产期,经过这一路的颠簸和惊吓,今日怕是会有些棘手。
“啊!好痛!”刘夫人凄厉的痛呼传来,白芷急得脸色煞白。
“怎么办?夫人疼得这般厉害!”
“慌什么!哪个女人生产不痛?眼下最要紧的是让夫人保存气力!”稳婆厉声喝止,转头对刘夫人疾声道:“夫人!胎位有些偏!老身立马要给您推拿正位,会很疼!您千万得忍住!咬紧牙关留着这口气,孩子能不能顺当出来全看您了!现在,听我的,吸气——呼气——尽量放松些!”
刘夫人死死咬住下唇,双手痉挛般抠紧身下软垫,汗水泪水模糊了视线。
腹中那撕裂般的剧痛几乎将她吞噬,但她用尽意志记住稳婆的话,不再浪费力气哭喊,将所有力量都用于对抗痛苦,等待那关键一刻。
稳婆定了定神,将手缓缓探入刘夫人被汗水血水濡湿的襦裙之下……
片刻之后,她的动作猛地顿住,脸色瞬间变得异常难看——宫口,竟纹丝未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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