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长廊的雾气在脚边翻涌成雪，孙小朵的指尖刚触到天机阁朱漆木门，门闩便\"咔嗒\"一声自己弹开了。
门内的风裹着陈年老檀味扑出来，吹得她额前碎发乱飞——这风里有股说不出的熟悉感，像极了花果山老猴儿们晒在石台上的旧经卷味道。
\"小朵？\"萧逸的手掌虚虚护在她后背，声音里带着点紧绷，\"你脸色白得跟瑶池的云似的。\"
\"心口烧得慌。\"孙小朵扯了扯领口，低头看见锁骨下的光纹正沿着血管往指尖窜，像条着了火的银蛇，\"这光纹......好像在带路。\"
韦阳凑过来，木棍尖上的金纹突然亮了亮，竟和她皮肤上的光纹同频闪烁。\"怪了，\"他挠着后脑勺傻笑，\"我这棍子刚才还跟块死木头似的，现在倒像揣了只活蹦乱跳的小松鼠。\"
话音未落，三人眼前的雾气突然被撕开道口子。
那面蒙着红绸的青铜镜就立在阁楼正中央，红绸被风卷得猎猎作响，露出镜身上八个斑驳古字——\"欲问前因，先见本心\"。
镜面泛着幽蓝的光，像深潭里浮着层碎星子，孙小朵刚走近两步，光纹便\"噌\"地窜上指尖，烫得她本能缩回手，却又不受控制地再次探出。
\"别勉强。\"萧逸抓住她手腕，拇指轻轻摩挲她发烫的手背，\"要是这镜子敢耍什么花样，我这风雷符能把它劈成八瓣。\"
\"就是！\"韦阳把木棍往地上一杵，震得地砖嗡嗡响，\"大不了我拿棍子给它来套'横扫千军'——\"
话没说完，孙小朵的指尖已经贴上镜面。
剧痛像炸雷般劈开脑门。
她眼前闪过无数碎片：金戈铁马的战场，浑身浴血的金甲战神举着方天画戟，那面容分明与齐天大圣有七分相似；九霄云殿上，玉帝甩袖喝令\"此獠逆天改命，当诛\"；金箍棒砸在金甲战神胸口的瞬间，对方竟笑了，声音沙哑如锈铁摩擦，\"替大哥挡这劫，值了......\"
\"小朵！\"有人在喊她，声音像隔着层水。
孙小朵踉跄着后退，撞进个温热的怀抱。
她抬头，看见萧逸额角全是汗，韦阳举着木棍的手在抖，而镜子里的画面还在翻涌——她看见自己在花果山的石洞里啼哭，孙悟空摸着她的小脚丫笑：\"随你娘姓朵，小朵，小朵......\"画面突然扭曲，金甲战神的残魂裹着血光冲进她襁褓，最后缕神识融进她心口。
\"这是......我出生前的事？\"孙小朵嗓音发颤，抬手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那金甲战魂......是我爹的替身？\"
\"当年之事，非你父所愿，也非天命使然。\"
苍老的声音从梁上飘落。
三人同时抬头，见太上老君正坐在横梁上，手里转着个青瓷酒盏，白须被阁内的风撩起几缕，\"而是......天庭的布局。\"
\"老倌儿你什么时候来的？\"韦阳瞪圆眼睛，木棍\"啪嗒\"掉在地上——他明明刚才还检查过阁楼四角，半个人影都没有。
太上老君飘然而下，袍角扫过镜面时，红绸\"刷\"地重新蒙上青铜镜。
他从袖中摸出枚羊脂玉玉简，放在孙小朵手心：\"这是当年我在八卦炉里偷录的灵识，本想等你十六岁再给。\"他瞥了眼孙小朵腕间光纹，摇头叹气，\"到底还是提前了。\"
\"天庭布什么局？\"萧逸凑过来，指尖轻轻点在玉简上。
灵识如流水涌入三人识海——原来瑶池仙境的本源之力本应属于齐天大圣，当年孙悟空大闹天宫时，王母联合北极四圣将这力量封进金甲战魂，名义上是\"镇压凶魂\"，实则是为了培养个能被天规操控的\"替代品\"。
\"所以他们让金甲替我爹挨劫，又把力量封在战魂里，就等着哪天......\"孙小朵捏紧玉简，指甲几乎掐进掌心，\"等战魂残魂附到我身上，就能操控我？\"
\"聪明。\"
阴恻恻的女声在头顶炸响。
三人抬头，见王母踩着九品莲台悬在阁楼穹顶，凤冠上的东珠泛着冷光，\"本想等你灵力觉醒时，用瑶池之力洗去你的野性，没想到你倒先撞进天机阁了。\"她指尖弹出十二道金绳，\"既然如此......就把你们都留在这儿吧。\"
金绳如活物般窜下来，韦阳抡起木棍砸断三根，萧逸的风雷符炸碎五根，剩下四根却绕过两人，缠上孙小朵的手腕脚踝。
王母的笑声像钢针扎进耳朵：\"九霄神音——\"
嗡——
孙小朵眼前突然一片血红。
她看见花果山被雷火劈成焦土，看见萧逸倒在血泊里，看见韦阳的木棍断成两截，看见自己跪在云殿上，被天规锁链穿透琵琶骨......
\"小朵！\"有人扇了她一巴掌。
孙小朵猛地回神，看见萧逸攥着她的手腕，掌心全是血——原来她刚才把自己手腕抓得皮开肉绽。
韦阳的木棍横在两人身前，金纹亮得刺眼，正和缠过来的金绳较劲。
\"撑住！\"萧逸吼道，另只手快速结印，\"我这有菩提祖师给的定魂符——\"
\"来不及了。\"
轻柔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瑶池仙子不知何时站在青铜镜前，指尖掐着朵半开的莲花，\"王母封锁了所有出口，但因果镜能照见过去未来......或许能开道缝隙。\"她转身时，孙小朵这才发现她的裙裾正在变透明，眼尾的泪痣像要融化在空气里，\"当年是我替王母封印的力量，现在......我来解。\"
\"仙子！\"孙小朵想扑过去，却被金绳拽得踉跄。
瑶池仙子笑了，指尖咬破，血珠滴在镜面上：\"这是我千年的修为。\"她的身体开始消散，声音却越来越清晰，\"快走！
出口在镜中——\"
\"等等！\"孙小朵喊得嗓子发哑，\"你会......\"
\"被贬为凡人。\"瑶池仙子的身影已经只剩个轮廓，\"但能护你们出去，值了。\"她最后看了眼三人，眼尾泪痣闪了闪，\"替我看看人间的春天......\"
镜面上突然裂开道银白缝隙。
萧逸拽着孙小朵冲过去，韦阳扛起木棍断后，金绳在他们身后\"噼啪\"炸成火星。
等三人摔进云雾里时，回头只看见天机阁的飞檐在雾气中渐远，而镜中传来王母的尖叫：\"瑶池！
你敢——\"
风卷着云从耳边掠过。
孙小朵瘫坐在地上，胸口像压了块大石头。
她摸了摸脸，这才发现满脸都是泪。
萧逸蹲下来，用袖口给她擦泪：\"瑶池仙子说的对，现在不是哭的时候。\"他的指尖还在抖，但声音稳得像座山，\"不管过去是谁安排了这一切，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打破它。\"
韦阳把断成两截的木棍收进怀里，突然咧嘴笑了：\"对！
大不了再闯次南天门，我这棍子虽然断了，可金纹还在——\"
\"谁要闯南天门？\"孙小朵抹了把脸，眼里烧着团火，\"我要让王母亲自来花果山，跪在上清观前，把当年偷的东西，一件一件......\"她捏紧拳头，心口的光纹突然大亮，像要穿透皮肤，\"都还回来。\"
风突然变了方向。
三人抬头，见云端飘来片金叶，上面用朱砂写着\"本源归一\"四个字。
叶尖垂着颗丹丸，在阳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隐约能听见细若蚊蝇的声音：\"欲破天命，先归一源......\"
孙小朵心口的灼烧感更厉害了。
她望着那片金叶，突然想起菩提祖师说过的话：\"小朵啊，你身上的光纹，是要带你找到真正的根。\"
而在更远的云端，太上老君的声音混着风声飘来：\"元灵丹......该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