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顺着叶片滴落,在白虎的鼻尖上溅开一朵小水花,它的耳朵轻轻抖动,金色的眼睑缓缓抬起。
“醒了!”云昭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白虎的视线逐渐聚焦,它看见云昭的脸近在咫尺,眉宇间是掩不住的关切,它眨了眨眼,似乎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当它确定眼前的人是云昭时,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哽咽般的低鸣。
这个曾经威风凛凛的灵兽,此刻像个受尽委屈的孩子,将硕大的头颅往云昭怀里拱,它的身体微微颤抖,粗糙的舌头无意识地舔着云昭的手腕,仿佛在确认这不是梦境。
云昭心头一酸,手指深深插入白虎颈间厚实的毛发中:“没事了,你已经安全了。”
寒翊蹲在一旁,看着这一幕若有所思。
昨夜他从讙那里听说了谢无尘的事。
那位玄天宗的弟子,云昭的师兄,最后时刻保护云昭逃离,所以他对这位师兄很有好感。
“它主人...”寒翊斟酌着词句,“恐怕凶多吉少了。”
云昭的手停顿了一下。
昨晚她脑海中不断浮现谢无尘和江昱白的面容。
他们冒险协助她逃离玄天宗,必然会遭到严惩,只是她一直不愿深想,那惩罚会残酷到什么程度。
“白霄。”云昭捧起白虎的脸,直视它的眼睛,“谢师兄他还活着吗?”
白虎的耳朵倏地竖起,眼中闪过痛苦的光芒,它急切地发出各种声音,低吼、呜咽,甚至用爪子在地上划拉,但没人能理解它的意思。
“这样问不出结果。”讙从树枝上跳下来,尾巴烦躁地甩动,“让我进入它的意识看看。”
云昭看向它:“你能做到?”
“那是自然!”讙昂起头,“我可是讙,读取记忆算什么?不过...”它瞥了眼白虎,“需要它完全放松配合才行。”
白虎似乎听懂了,它看了看云昭,又看看讙,最后缓缓趴伏下来,将头搁在前爪上,金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云昭。
“它同意了。”云昭轻声道。
讙跳到白虎头顶,爪子轻轻按在它的眉心:“可能会有点痛苦,忍着点。”话音未落,它的瞳孔突然扩散成一片漆黑,周身泛起金色的光晕。
云昭只觉得眼前一花,周围的景象如同水中倒影般扭曲、破碎...
当视野重新清晰时,云昭发现自己站在玄天宗戒律堂外。
这里的一砖一瓦她都无比熟悉,青灰色的高墙,朱红色的大门,还有门楣上那块正法严明的匾额。
“这是白虎的记忆?”云昭喃喃自语。
讙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没错,我们现在看到的就是它记忆中的片段。”
突然,一声震耳欲聋的虎啸从戒律堂内传出,紧接着是重物撞击的声音。
云昭不假思索地推开门,眼前的景象让她血液瞬间凝固。
戒律堂内,谢无尘被铁链悬吊在半空,白衣早已被鲜血浸透,他的双臂被拉直,手腕处血肉模糊,背上纵横交错的鞭痕深可见骨,有的伤口甚至还在滴血,而在另一边,江昱白被绑在刑架上,头无力地垂着,生死不明。
“白霄...走!”谢无尘嘶哑地吼道,声音像是从肺里挤出来的。
云昭这才注意到,白虎正被四名持剑弟子围攻,它身上已有数道剑伤,最严重的一处在右前腿,鲜血染红了雪白的毛发,但它仍不屈不挠地试图冲向谢无尘。
“孽畜!还敢反抗!”一名长老厉喝一声,手中拂尘一挥,一道银光直击白虎腹部。
白虎哀嚎一声,被击飞数丈,重重撞在墙上,它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因前腿伤势而踉跄倒地。
“不...不要...”谢无尘在铁链上扭动,眼中布满血丝,“师尊...求您...它只是...一头畜生...不懂事...”
高座上的玄霄子面无表情:“无尘,你居然私自放走神族余孽,难道你不知道这有多严重?!虽然我是掌门,也不可能姑息放纵,如今这畜生擅闯戒律堂,按律当诛。”
云昭站在记忆的场景中,浑身发抖。
她在玄天宗呆了数年,素来勤勉克己,亦得到过长老们的青睐,可就因为自己的血脉,昔日慈眉善目的长者皆翻脸无情,甚至连谢无尘这样被掌门给予重望的弟子因为帮她也无可避免被严惩。
云昭看见白虎再次站起,尽管前腿已经扭曲变形,却仍一瘸一拐地向谢无尘走去,四名弟子举剑相迎,剑锋在烛光下闪着寒光。
“跑啊!白霄!”谢无尘突然爆发出惊人的力量,铁链哗啦作响,“去找云昭!告诉她......”
一道禁言咒打在谢无尘嘴上,将他的话硬生生截断,白虎似乎明白了什么,它停下脚步,金色的眼眸深深望了谢无尘最后一眼,那眼神中有不舍、有悲痛、还有决绝...
然后,它转身冲向大门,在弟子们反应过来前,化作一道白影消失在夜色中。
记忆的画面开始扭曲、跳跃。
云昭看到白虎在荒野中孤独奔跑,看到它被一群修士追杀,看到它在某个雨夜被三头狼形灵兽围攻...
每一次遭遇都留下新的伤痕,它的毛发不再光亮,身形日渐消瘦。
最后一个画面是白虎蜷缩在一个山洞里,舔舐着前腿的伤口,那正是云昭最初见到它时的伤。
它已经虚弱到极点,却仍固执地活着,仿佛有什么使命尚未完成。
云昭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跪在地上,泪水已经打湿了衣襟,白虎正用鼻子轻轻蹭她的脸,喉咙里发出安慰般的呼噜声。
“主人?”寒翊担忧地蹲在她面前,“你看到了什么?”
云昭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哽得发不出声音。
她伸手抱住白虎的脖子,将脸埋在那厚实的毛发里,肩膀微微颤抖。
讙从白虎头上跳下来,尾巴低垂:“谢无尘和江昱白都还活着吗?”
云昭抬起头,抹了把脸:“我不确定,在它最后的记忆里,谢师兄还在受刑,江师兄已经昏迷。”她的声音越来越小,“都是因为我...”
若不是自己,江昱白和谢无尘都有着光明的前途,现在却因为自己,身陷囹圄。
“我想去救他们!”云昭目光坚定。
寒翊毫不犹豫地上前一步:“主人去哪我去哪。”
一旁的讙更是迫不及待:“那些冥顽不灵的老东西,早就该收拾了!不如趁此机会一举歼灭!”
白虎突然站起身,尽管前腿的伤还未痊愈,但它挺直身躯,发出一声震撼山林的虎啸,那声音中不再有悲戚,而是充满了战意与决心。
云昭霍然起身:“好,我们一起。”她看向寒翊,“我们先找到神兽,然后回去与叶寒川他们会合共同商议!”
当康不知何时从储物袋里钻了出来,小蹄子在地上跺了跺,几株能加速伤口愈合的灵草破土而出,白虎低头嗅了嗅,舌头一卷将灵草吞下,眼中的神采更加明亮了。
云昭抚上白虎伤痕累累的额头:“再忍耐片刻,待我们寻到神兽就去救谢师兄。”
白虎仰头发出一声悠长呜咽,金瞳中燃起希望的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