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将破碎的城墙镀上一层金红色,像是给这座劫后余生的城市披上了愈合的伤口。
云昭和叶寒川带着涂山玉等人找了一家客栈投宿。
到了房间里,云昭用神力为寒翊治疗甲壳。
有了神力加持,它的甲壳裂缝扩大的趋势被抑制住,云昭在上面又敷上了厚厚的草药,寒翊感到背上一片清凉,舒服地长舒了一口气。
再晚些时候,云昭等人在客栈楼下点了一桌菜,犒劳一下自己。
寒翊早就饿了,饭一端上来就狼吞虎咽起来,而讙也丢掉了平日的优雅,大口啃起小鱼干。
叶寒川吃饭举止优雅有度,许是高兴,还叫了两瓶酒喝。
云昭吃了两口就望向坐在角落的涂山玉。
自从把她带回来后后,她就像被抽走了魂魄,安静得可怕。
此刻她机械地咀嚼着食物,眼神空洞地盯着面前的碗筷,仿佛与周围欢庆的气氛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屏障。
“吃点这个。”云昭将一盘清蒸鱼推到涂山玉面前,“老板说是今早刚从河里捞的,很新鲜。”
涂山玉的筷子顿了顿,却没有动作。
寒翊放下酒杯,声音低沉:“你妹妹也不会希望你这样折磨自己。”
“你们懂什么?”涂山玉冷笑一声,眼里却蓄起了泪水,“她到死都以为我抛弃了她...”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挂在腰间的黑色玉佩,指节发白。
云昭抿了抿唇:“指使你的那些是什么人?”
“他们是混沌教人。”涂山玉道。
“混沌教?”云昭感觉刚才那人的行径不像是混沌教。
“又是混沌教!”寒翊听到此教就十分恼怒,“那群丧尽天良的畜生,迟早要被我们一网打尽。”
涂山玉看向他眼中闪过一丝讥讽:“就凭你们?”
“就凭我们。”寒翊毫不退缩地迎上她的目光,“这世间的法则错了,就该有人去改变,我追随云昭,就是要斩尽天下不公!”
云昭心头一热,却见涂山玉嘴角勾起一抹凄凉的弧度:“神族被污名化千年,你们连自保都难,谈何改变?”她纤细的手指划过黑色玉佩,“我妹妹到死都相信自己就是灾祸之源,有这样想法的又岂她?”
这句话像一把刀刺进云昭心口。
若连自己的族人都如此认为,那他们还如何联合起来?
若不去抵抗,难道就该永远躲在阴沟里,像老鼠一样活着?
饭桌上一片寂静。
涂山玉定定地看着云昭,眼中的嘲讽渐渐化为某种复杂的情绪,最终,她什么也没说,起身离开了饭桌。
月光如水,透过窗棂照在地板上。
云昭站在叶寒川房门前,手指悬在空中,迟迟没有叩下。
“既然来了,何必犹豫?”叶寒川的声音从房内传出,带着淡淡的笑意。
云昭推门而入,看见叶寒川正坐在窗边擦拭长刀。
“你知道我要来?”云昭反手关上门。
叶寒川头也不抬:“你有很多问题要问,不是吗?”
云昭走到他对面坐下,直视他的眼睛:“比如,你为什么要一直跟踪我?”
叶寒川擦刀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仿佛早料到她会这么问:“从什么时候发现的?”
“进这城。”云昭眯起眼睛,“你的气息藏得很好,但你一进城就会去喝两杯,腿脚虚浮,所以暴露了。”
叶寒川终于放下长剑,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不错,有长进。”
“为什么?“云昭追问,“你一路跟着我,到底有什么目的?”
窗外传来夜枭的啼叫,衬得屋内更加寂静,叶寒川沉默片刻,突然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追杀那些黑袍人吗?”
云昭皱眉:“因为他们作恶多端?因为他们是混沌教?”
叶寒川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你凭什么认定他们是混沌教?”
云昭想当然道:“他们到处利用混沌之气作恶。”
“能用混沌之气,就是混沌教?”叶寒川打断她,声音突然冷了下来,“若不是有人做尽天下坏事,你都认为是混沌教所为?”
云昭反应过来叶寒川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在她的认知里,若有此行径的她第一反应会是混沌教徒。
她脑海中闪过莫清寒那双疯狂的眼睛,闪过九重金轿中人的嚣张话语,但仔细想来,她确实从未深究过这些人的真正来历。
“可他们就是坠魔的人...”云昭迟疑道,“一直在用混沌之气祸害人间。”
这是她对混沌教全部的认知。
叶寒川站起身,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云昭,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他们能如此轻易地操纵混沌之气?为什么混沌之气突然在近几十年肆虐?为什么...”他转身直视云昭的眼睛,“神族会被污蔑为灾祸之源?”
每个问题都像一记重锤敲在云昭心上。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从未真正思考过这些。
“你到底想说什么?”云昭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
叶寒川走近一步,直视着云昭,脸上带着少有的严肃:“我想说,这个世间很多事,不是你看见的样子。”他的指尖轻轻点在云昭眉心,“比如你以为的敌人,可能根本不是真正的敌人。”
云昭猛地后退一步,心跳如鼓:“你是说...那些黑袍人不是混沌教?那他们是谁?为何能使用混沌之气?莫清寒又为何...”
叶寒川的一句话,将云昭所有的认知全都打碎,令她茫然起来。
叶寒川看出她的迷茫,没有再向她发问。
有些事情,他想要云昭自己去探究。
“夜深了,早点回去休息吧,这些问题,等你真正做好准备面对答案时,自然会明白。”
云昭站在原地,感到一阵眩晕,若真如叶寒川所言,那自己努力了半天的方向全错了?
她很想问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可叶寒川背着他的样子明显是在拒绝继续交谈。
“叶寒川。”她临走出屋最后问道,“你到底是哪一边的?”
屋内黑暗中传来一声轻笑:“我站在真相这一边。”
当云昭轻轻关上房门离去时,她没有看见叶寒川从怀中取出一枚漆黑的令牌,上面刻着黑麟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