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璃月古亭的意外重逢与谜语者的纠缠
璃月，荻花洲。
暮色四合，远山如黛，绵延的荻草在晚风中摇曳，掀起一片银白色的波浪。星点般的萤火虫开始在林间与水畔闪烁，与初升的星子交相辉映。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水汽与清甜的花草香气，偶有归巢的鸟儿掠过天际，留下几声悠长的啼鸣。
比起至冬的凛冽肃杀，璃月的山水总带着一种温柔的诗意，能轻易抚平旅人眉间的倦色。
空漫步在青石铺就的小道上，心情是许久未有的宁静。解决了提瓦特最大的危机后，他终于可以真正以一位旅行者的身份，细细品味这片大陆的风土人情。第一站，他便选择了璃月。这里是他旅途早期的重要一站，承载着许多记忆，如今旧地重游，别有一番感触。
他刚刚在望舒客栈享用了一顿美味的杏仁豆腐，此刻正打算前往不远处一座临水的古亭歇脚，欣赏一番荻花洲的夜景。
“嗯……风景还是这么好。”空轻轻呼出一口气，金色的眼眸中倒映着漫天霞光与粼粼水色。他享受着这份独处的静谧，想着明日或许可以去轻策庄看看，听说那里的梯田在晨雾中美不胜收。
而与此同时，在空目的地的那座临水古亭中——
一道幽蓝色的微光悄无声息地闪过，戴因斯雷布的身影略显突兀地出现在亭子的阴影角落里。他几乎是立刻靠在了冰凉的朱漆柱子上，微微喘息，一只手按着额角，仿佛在极力平复某种剧烈波动的情绪。
蒙德猎鹿人餐馆的那一幕，如同最诡异的梦魇，在他脑海里疯狂复现。
荧那双闪烁着诡异好奇光芒的金色眼睛。 派蒙那张震惊到快要裂开的小脸。 还有他自己……那该死的、完全失控的、甚至动用空间力量仓皇逃窜的狼狈！
“到底是什么味道……” “独一份儿……” “分享一下呗……”
少女那混合着调侃、好奇和一丝恶劣笑意的声音，如同魔音贯耳，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根烧红的针，扎得他五百年锤炼出的冷静外壳寸寸龟裂。
他戴因斯雷布，历经王国覆灭，背负深渊诅咒，与天理周旋，自认早已心若磐石，波澜不惊。可就在刚才，他竟然因为一个后辈小姑娘几句离经叛道的话，当众失态，甚至像个毛头小子一样脸红耳赤地逃到了遥远的璃月！
这简直是他漫长生涯中最难以启齿的败北之一。
而这一切混乱的源头，都指向那个名字——空。
仅仅是想到那个名字，那些被刻意尘封了五百年的、潮湿而滚烫的记忆碎片就汹涌而至，带着少年肌肤的灼人温度、压抑的喘息和那种仿佛拥抱了星辰即将被光芒吞噬般的极致战栗……
“……”戴因发出一声极轻的、近乎气音的咂舌，用力闭上眼，试图借助璃月清冷的晚风驱散脑海中那些不合时宜的画面。他需要冷静，必须冷静。
他原本去找荧，是经过漫长挣扎后的决定。新的时代已然开启，一些纠缠了五百年的恩怨与误会，或许到了该尝试厘清的时候。他……想见空一面。有些事，或许应该尝试沟通，尽管他完全不知道从何说起，甚至不确定空是否愿意听。
但荧的反应彻底打乱了他的计划。非但没有帮他联系，反而……
戴因靠在柱子上，仰起头，后脑抵着冰凉的木头。这下好了，他不仅没找到空，反而可能在空那里提前挂上了一个更加诡异且难以解释的标签。以他对那位旅行者兄妹的了解，荧绝对会把今天的事情添油加醋地传播出去……
一想到空可能会用怎样厌恶、冰冷或者看秽物般的眼神看他，戴因就觉得一种前所未有的烦躁和……窒息感。比面对天理的威压更让他难以承受。
就在戴因斯雷布沉浸在自我厌弃和混乱思绪中，几乎与古亭的阴影融为一体时，他并没有察觉到，另一道轻盈而熟悉的脚步声正缓缓接近这座亭子。
空欣赏着沿途的风景，踏着石阶走上古亭。暮色渐深，亭内的光线有些昏暗，他并未立刻注意到角落里那个几乎与阴影同化的人影。他的注意力被亭外水面上跃起的一尾鱼儿吸引，下意识地侧头望去，同时脚步未停地向亭中走去。
然而，就在他转头的瞬间，脚下似乎被略微不平的石板边缘轻轻绊了一下，身体瞬间失去平衡，低呼一声，向前栽去——
没有预想中撞上冰冷坚硬地面的疼痛，反而撞入了一个带着凉意却异常坚实的怀抱里。
“唔！”
鼻尖撞上来人胸前的衣料，一股混合着冷冽尘土、旧日星辰以及某种极其熟悉的、若有若无的……苦涩幽香的气息，瞬间将他笼罩。
这气息……
空的身体猛地僵住。
被他撞到的人似乎也完全没料到这突如其来的“投怀送抱”，身体明显僵硬了一瞬，下意识地抬手扶住了他的手臂，稳住了他踉跄的身形。
空猛地抬起头，猝不及防地撞进了一双仿佛沉淀了无尽岁月、此刻却写满了惊愕与某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的幽深蓝眸中。
四目相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晚风拂过荻花，发出沙沙的轻响，远处传来隐约的渔歌。亭子角落悬挂的古老铜铃被风吹动，发出一声极轻微、却足以打破死寂的“叮——”声。
空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向后弹开，瞬间拉开了与对方的距离，动作快得几乎带起一阵风。他的脸上先是闪过纯粹的惊讶，随即迅速被一层冰冷的戒备和压抑的不悦所覆盖。
“……戴因斯雷布。”空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但紧抿的唇线和微微蹙起的眉头泄露了他的不自在和反感，“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不是应该在世界哪个角落里继续他的谜语人事业，或者忙着处理坎瑞亚复国的琐事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璃月，还这么……悄无声息地待在这个昏暗的亭子里？
戴因斯雷布看着空如同躲避瘟疫般迅速退开，那双金色的眼睛里清晰映出的疏离与戒备，让他的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他扶过空手臂的那只手微微蜷缩了一下，指尖还残留着对方隔着衣料传来的细微温度。
他张了张嘴，那些在脑海中演练过无数次（虽然每次都无疾而终）的、苍白无力又充满谜语人风格的“道歉”或“解释”在舌尖翻滚，最终吐出的却是一句干巴巴的、连他自己都觉得糟糕透顶的话：
“……命运的织机从未停歇，它牵引着看似不可能的线重逢……旅途中的意外碰撞，有时也预示着……”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空极其明显地抽了抽嘴角，脸上露出了那种“又来了”、“果然不能指望这家伙说人话”的混合着无语和厌烦的表情。
“停。”空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语气冰冷，“我不想听这些。你就当没看见我，我也没看见你。”
说完，他转身就要离开这个让他瞬间感到窒息的亭子。和戴因斯雷布待在同一个空间里，总会让他想起太多不愉快的过去，包括那些被刻意遗忘的、五百年前的……纠缠。尤其是刚刚那个意外的拥抱，更是勾起了某些深埋的、令他极度不适的记忆片段。
然而，他刚迈出一步，手腕却突然被一只带着凉意的手抓住。
空的身体再次僵住，几乎是触电般地想甩开，但那只手握得异常紧，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等等。”戴因斯雷布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依旧低沉，却似乎失去了往常那种游刃有余的平静，反而透出一种近乎笨拙的急切，“……关于五百年前……”
他顿住了，似乎后面的话语极其艰难。道歉？解释？承认自己当年的混账行为？还是为自己刚才那不合时宜的谜语找补？无论哪一样，对现在的他来说都难于登天。
空没有回头，只是冷冷地甩出一句：“放手。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戴因斯雷布。五百年前没有，现在更没有。”
他用力想挣脱，但戴因的手就像铁钳一样，非但没有松开，反而抓得更紧了。空甚至能感觉到他掌心传来的微湿的冷汗。
“有些事情……并非表象所示。”戴因的声音艰涩，他似乎在极力组织语言，试图打破这坚冰，却只会让情况变得更糟，“那时的选择，星辰的轨迹……以及……我……”
他又卡住了。那些关于醉酒、意外、难以自控的情动和后续五百年的悔恨与纠缠，无论如何都无法顺畅地说出口。
空简直要被气笑了。他猛地转过身，冰蓝色的眼睛里燃着压抑的怒火：“并非表象所示？那是什么？戴因斯雷布，你除了会说这些让人猜不透又心烦的谜语，还会什么？放手！”
这一次，他用了更大的力气，终于猛地甩开了戴因的手。
手腕上还残留着被紧握的触感和凉意，空不再看他，决绝地大步向亭外走去。他只想立刻远离这个家伙，越远越好。
然而，他还没走出十步远，就听到身后传来了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空加快了脚步。
身后的脚步声也加快了。
空猛地停住，回头怒视。
戴因斯雷布果然就跟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见他回头，也停下了脚步，那双蓝眼睛在暮色中复杂地望着他，抿着唇，一言不发，但那姿态分明就是——我跟定你了。
空感到一阵头皮发麻的无语和恼火。
“你跟着我干什么？” “……”戴因沉默。 “回你的坎瑞亚去！” “……”戴因依旧沉默，只是目光执拗地看着他。 “戴因斯雷布！你到底想怎么样？！”空几乎要抓狂了，这人打又打不走（毕竟现在似乎没必要生死相搏），骂他又一副“任凭风吹雨打我自岿然不动”的谜语人死样子，简直比深渊法师还能折磨人。
戴因看着空因为怒气而微微泛红的脸颊和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喉结微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那些被荧勾起的、关于“味道”的荒谬联想再次不合时宜地冒头，让他耳根隐隐发热。
他深吸一口气，终于又挤出一句话，声音低沉而固执： “……你的旅途，或许需要一个……观察者。或者……一个同行者。”
这句话听起来依旧像个谜语，但其中蕴含的“赖定你了”的意味，简直不能再明显。
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家伙是吃错药了吗？还是五百年的时光终于把他的脑子彻底弄坏了？从前是各种阻拦、隐瞒、对立，现在打也打过了，立场也不再敌对，他就改用这种牛皮糖一样的方式恶心人？
“我不需要！”空斩钉截铁地拒绝，感觉自己的太阳穴都在突突直跳，“我的旅途不需要你，戴因斯雷布。请你立刻，马上，消失！”
说完，他再次转身，几乎是运起了元素力，身影如风般沿着青石路向前掠去。他就不信甩不掉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
风声在耳边呼啸，两旁的景物飞速倒退。
然而，无论空的速度多快，当他偶尔回头或者感知身后时，总能发现那个穿着蓝黑色服饰的身影，如同幽灵一般，不远不近地缀在后面。保持着一段距离，既不靠近打扰，却也绝不跟丢。
如同最沉默也最固执的影子。
空：“……” 他第一次对“追妻火葬场”这个词有了如此深刻而具体、且令人无比火大的体会。
这火葬场烧起来的第一个受害者，好像是他自己才对吧？！
而跟在后面的戴因斯雷布，看着前方那道灵活迅捷、仿佛要融入璃月山水月色中的金色身影，心情同样复杂难言。
道歉说不出口。 解释无法组织。 放手……又根本做不到。
似乎只剩下最笨拙、也是最死皮赖脸的一种方法——跟着他。
直到他愿意听自己说点什么，或者……直到自己鼓足勇气，能说出那句迟了五百年的、真正的人话。
璃月的月色清冷如水，洒在一前一后、沉默追逐的两个身影上，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这场始于五百年前意外、因一场惊世骇俗的谈话而加速、爆发于璃月古亭的“追妻火葬场”，以一种一方疯狂想逃、一方笨拙死跟的诡异方式，正式拉开了序幕。
（第二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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