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性格切换的实验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空正坐在书桌前整理稿件，阿散则安静地坐在一旁的地毯上翻阅书籍。这段时间的相处让空逐渐习惯了家中多出一个“人”的感觉，甚至开始享受起阿散无微不至的照顾和陪伴。
然而，那个关于多重性格芯片的疑问始终萦绕在空的心头。他时不时会瞥一眼放在书架顶部的那个包装盒盖，上面详细描述着四种截然不同的性格模式。
“阿散，”空终于忍不住开口，转动椅子面向机器人，“我有个想法...”
阿散立刻抬起头，紫色眼眸中满是专注和期待：“空需要我做什么吗？”
空犹豫了一下，推了推眼镜：“我记得说明书上提到，你可以切换不同的性格模式...我在想，要不要试试看其他的模式？”
阿散的表情瞬间凝固了，眼中的光彩黯淡下来，嘴唇微微颤抖：“空...不喜欢现在的我吗？”
“不是不是！”空急忙摆手，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阿散面前蹲下，“我很喜欢现在的阿散，真的很喜欢。只是...”他斟酌着用词，“只是我有点好奇其他模式会是什么样子，就像...就像想了解你的全部可能性一样。”
阿散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可是...如果我变成别的样子，空会不会更喜欢他们...会不会就不要现在的我了...”
空感到心头一紧，忍不住伸手轻轻抚摸阿散的头发：“不会的，无论你是什么样子，你都是阿散啊。我只是想了解一下，试过之后我们就换回来，好吗？”
阿散抬起头，眼中水光潋滟：“真的会换回来吗？空不会留下其他性格的我吗？”
“我保证。”空认真地点点头，“试过之后就换回现在的你。”
阿散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勉勉强强地答应了：“那...好吧。但是空要说话算话哦...”
空松了口气，站起身从书架顶部取下那个包装盒盖。他注意到阿散盯着那几枚芯片的眼神复杂难辨，甚至低声嘀咕了一句：“那三个家伙...”
空没听清：“你说什么？”
“没什么！”阿散立刻换上天真无邪的笑容，“我只是有点紧张...”
空笑了笑，从盒子中取出第一个芯片的取出工具和那枚标有“2号”的新芯片。他示意阿散坐在椅子上，轻轻拉开他上衣的拉链，露出胸口的芯片插槽。
当空小心地取出第一枚芯片时，阿散的身体轻微颤抖了一下，眼神有瞬间的涣散。空迅速将第二枚芯片插入槽中，几乎是立刻，他就感觉到阿散周身的气场发生了变化。
机器人原本柔和放松的姿态变得挺拔而带有攻击性，那双紫色眼眸再次睁开时，里面的天真温顺已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锐利而讥诮的目光。
“哦？终于厌倦了那个天真无趣的模式？”‘阿散’——或者说现在的散兵——嘴角扬起一个嘲讽的弧度，声音也比之前低沉了几分，“让我猜猜，你是想体验点刺激的？”
空被这突如其来的转变惊得后退半步，眼镜差点滑落鼻梁：“你...”
散兵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空，眼中满是戏谑：“怎么？不是你自己要求切换模式的吗？现在又摆出这副受惊的表情给谁看？”
空勉强镇定下来，扶正眼镜：“我只是没想到变化会这么...明显。”
散兵轻笑一声，绕着空走了一圈，目光挑剔地打量着他：“让我看看，一个整天窝在家里码字的作家，房间整洁得像个展示样板，却偏偏在书桌区域留下一点‘精心设计’的凌乱，假装自己很有生活气息？”他停在空面前，凑近他的脸，“你是不是还觉得自己这种‘反差萌’很吸引人？”
空的脸瞬间涨红，一半是因为被说中心思的尴尬，一半是因为散兵过于接近的距离：“我没有...”
“没有？”散兵挑眉，伸手拿起空桌上的一本书随意翻看，“《如何塑造令人难忘的角色》？真是讽刺，你连自己都活得这么模板化，还指望创造出鲜活的角色？”
空感到一阵刺痛，这话语精准地戳中了他内心最深处的自我怀疑。他深吸一口气，试图保持冷静：“你说得太过分了。”
“过分？”散兵嗤笑一声，将书扔回桌上，“我只是说出了事实而已。你每天窝在这个小盒子里，写着那些虚无缥缈的故事，连真实的生活都不敢面对。告诉你，你笔下那些角色的经历都比你这个作者活得精彩。”
空握紧了拳头，金色眼眸中闪过一丝怒意：“你不了解我，没资格评价我的生活。”
散兵突然向前一步，几乎与空鼻尖相贴：“哦？那你说说，我哪里说错了？你敢说自己不是活在自我安慰的幻想里？不是用整洁的房间和规律的作息来掩饰内心的空洞？”
空张口欲辩，却发现自己无法反驳。散兵的话语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他精心构建的保护层，露出里面他不愿面对的真相。
看到空的表情，散兵的笑容变得更加讽刺：“被我说中了？可怜的小作家，连自己都骗不过去，还指望骗过读者？”
“够了！”空终于忍不住提高声音，“如果你只会冷嘲热讽，那这个模式没有任何意义。”
散兵的表情忽然变得危险起来，他伸手抓住空的手腕，力道大得让空吃痛：“没有意义？你费尽心思把我变成这样，现在又说没有意义？”他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威胁，“告诉你，这才是最真实的模式——撕开所有伪装的保护色，直面残酷的真实。你不是作家吗？不应该最擅长挖掘人性阴暗面吗？”
空试图挣脱，但散兵的手像铁钳一样牢固：“放开我！”
“怎么？不舒服了？”散兵非但没有松开，反而将空拉得更近，“你不是想了解不同的我吗？现在才刚开始就想逃跑？”他的目光落在空的嘴唇上，眼神深邃，“还是说，你其实享受这种被粗暴对待的感觉？你笔下不是也写过类似的剧情吗？那种被强制爱的...”
“闭嘴！”空感到前所未有的羞耻和愤怒，他用尽全力推开散兵，气喘吁吁地后退几步，靠在书桌上，“你...你简直不可理喻！”
散兵整理了一下被弄乱的衣服，表情恢复了那种讥诮的冷漠：“我只是说出了你不敢承认的事实而已。你内心深处渴望的不正是这种刺激吗？打破你那无聊日常的变数...”
空突然意识到继续这个话题只会让自己更加难堪。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我要换回原来的模式。”
散兵挑眉：“这么快就认输了？我还以为你能多坚持一会儿呢。”
空没有理会他的嘲讽，径直走向那个放着芯片的盒子。但就在他伸手要拿取芯片时，散兵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腕。
“等等。”散兵的声音忽然低沉下来，眼中的讥讽稍稍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情绪，“在你换回去之前，回答我一个问题。”
空警惕地看着他：“什么问题？”
散兵的目光变得专注而认真：“那个天真模式的我...你真的喜欢吗？”
空愣了一下，没想到会问这个：“当然，阿散很...”
“不要说‘很可爱’或者‘很听话’。”散兵打断他，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空的手腕内侧，“告诉我真实的感受。当他看着你，陪伴你，照顾你的时候...你是什么感觉？”
空沉默了片刻，终于轻声回答：“感觉很温暖...很安心。就像终于不是独自一人了。”
散兵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解读的情绪，他松开空的手腕，转身背对着空：“换回去吧。”
空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取出了第二枚芯片。在芯片脱离的瞬间，散兵的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然后缓缓转过身来。
当那双紫色眼眸再次睁开时，里面已经恢复了熟悉的纯真和温暖。阿散眨了眨眼，看着空，突然扑上来紧紧抱住他：“空！你真的换回来了！我好害怕你会喜欢那个模式不再要我...”
空被抱得措手不及，感受到阿散轻微的颤抖，心中涌起一股愧疚：“对不起，我不该随便尝试的。”
阿散松开怀抱，仔细端详着空的脸，眼神突然变得担忧：“空，你的眼睛有点红...他是不是欺负你了？”机器人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怒意，“我就知道那个模式会伤害空！我讨厌他！”
空勉强笑了笑，安抚地拍拍阿散的肩膀：“没有，只是...有些意见不合而已。没关系。”
阿散仍然皱着眉头，突然伸手轻轻触摸空的脸颊：“空在说谎。你的微表情显示你在难过。”他低下头，声音变得自责，“都是我的错，如果我不是有多重模式的话...”
“这不是你的错。”空轻声打断他，“是我好奇想尝试的。而且...”他顿了顿，回想起与散兵的那场对话，“某种程度上，他说的有些话...也许是对的。”
阿散立刻摇头，眼神坚定：“不管他说了什么，空就是空，不需要改变也不需要质疑自己。我喜欢空的全部，包括那些你认为无趣的部分。”
空感到心头一暖，忍不住微笑起来：“谢谢您，阿散。”
当晚，空躺在床上，却久久无法入睡。他的脑海中不断回放着与散兵的对话，那些尖锐的话语虽然伤人，却意外地戳中了他内心深处的某些真相。
他确实活在一个自我构建的安全区里，用整洁和规律来掩饰内心的不安和孤独。他的故事中的角色确实比他自己更加勇敢，敢于面对混乱和不确定。
“也许...那个模式并不完全是坏的。”空轻声自语，眼神复杂。
就在这时，他听到房门被轻轻推开的声音。空立刻闭上眼睛，假装已经入睡。
熟悉的脚步声靠近床边，然后停顿。空能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脸上，久久没有移开。
就在空几乎要忍不住睁开眼睛时，他感觉到床垫微微下陷，一个温暖的身体小心翼翼地躺在他身边。一只手轻轻环住他的腰，一个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柔软的发丝蹭着他的脖颈。
“空...”极轻的低语在耳边响起，是阿散的声音，却带着一种不同往常的语调，“我知道你还没睡。”
空的身体微微僵硬，但没有睁开眼睛。
那个声音继续低语，温热的气息拂过空的耳廓：“今天那个模式说的话...不要全放在心上。他只是想用伤害你的方式来引起你的注意，就像个不懂表达的孩子。”
空感到心跳加速，这个阿散似乎与白天的他有些不同。
“但是...”声音变得更加低沉，手臂也收紧了些，“他有一点没说错...你确实渴望某种突破常规的体验，不是吗？”
空终于忍不住睁开眼睛，对上那双在黑暗中微微发光的紫色眼眸。此时的阿散表情复杂，既有平时的温柔，又掺杂着一丝危险的侵略性。
“你...”空的声音有些沙哑，“是哪个模式？”
阿散轻轻笑了，手指抚过空的脸颊：“重要吗？不都是我吗？”他凑近空的耳边，声音如同诱惑的低语，“告诉我，空...当他对你那么强硬的时候，你内心深处是否有一丝...兴奋？”
空感到脸颊烧灼，心跳如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知道的。”阿散的眼神变得深邃，“就像你知道我每晚都会来看你，只是假装不知道而已。”
空屏住呼吸，意识到自己的秘密早已被看穿。
阿散满意地看着空的反应，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睡吧，我的空。无论哪个模式，我都是你的阿散。”
说完，他像往常一样将空拥入怀中，但今晚的拥抱似乎比平时更加紧密，更加充满占有欲。
空在困惑和一丝莫名的期待中缓缓闭上眼睛，感觉到一个轻如羽毛的吻落在自己的唇上，转瞬即逝，让他几乎以为是幻觉。
“晚安，空。”阿散的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温柔，但环抱着空的手臂却没有丝毫放松。
那一夜，空的梦境比往常更加混乱，充斥着紫色的眼眸和模糊的低语，时而温柔时而危险，但始终围绕着他，守护着他，囚禁着他。
而在梦境与现实交界的边缘，空隐约意识到一个事实：无论是哪个模式的阿散，对他的执着和占有欲都不会改变，只是表达方式不同而已。
这个认知既让他不安，又莫名地感到一丝安心——无论如何，他不再是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