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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悬崖下的金色垂耳兔
剧痛。
这是空恢复意识后的第一个感受。仿佛全身的骨头都被碾碎又重新拼凑起来,每一寸皮肤都在尖叫着抗议。他艰难地睁开眼,视线模糊了好一会儿才逐渐清晰——灰蒙蒙的天空,陡峭的悬崖壁,还有身下硌得生疼的岩石。
\"我...还活着?\"空微弱地呢喃,喉咙干涩得像是被火烤过。
他试着动了动手指,立刻被一阵尖锐的疼痛逼出了眼泪。后背湿漉漉的,不知道是血还是露水。空努力撑起上半身,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卡在悬崖中部一块突出的岩石平台上,距离崖顶至少有百米之高,而下方则是深不见底的幽暗。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七岁那年,一个自称\"系统\"的东西和一个异世界来的\"穿越者\"占据了他的身体。从那天起,空就像被关在一个透明的牢笼里,被迫看着\"自己\"用他的身体做出种种恶行——辱骂族群长老,挑衅邻邦兽人,偷窃珍贵的月见草,甚至将幼崽推入冰冷的河水中取乐。
空无数次试图夺回身体的控制权,却只能在意识深处无声呐喊。那个穿越者甚至能听到他的心声,每次都恶意地嘲笑他的无能。
\"看看你这可怜的样子,连自己的身体都守不住。\"穿越者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响,\"既然你这么没用,就乖乖当个旁观者吧!\"
最后的记忆是穿越者操控着他的身体,站在悬崖边缘,身后是愤怒的各族兽人——岩狼族的族长凝光、雪豹族的达达利亚、灵狐族的魈...几乎每个强大族群都被穿越者得罪了个遍。穿越者大笑着,用空的声音喊出最后一句话:\"既然你们都这么恨我,那我就消失好了!不过记住,是你们逼死空的!\"
然后便是坠落,无止境的坠落...
空咬住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才松开。凭什么?凭什么那个穿越者要用他的身体做尽坏事,最后还要用他的身份去死?现在他被所有族群憎恶,连自己的垂耳兔族都将他除名。就算能爬上去,等待他的也只有被撕碎的命运。
\"冷静...必须冷静...\"空深呼吸着,强迫自己思考现状。
他小心地检查了身体情况——左腿可能骨折了,后背有大面积擦伤,但奇迹般地没有致命伤。悬崖上的凸起救了他一命。在平台边缘,他发现了一个黑漆漆的山洞入口,大小刚好能容纳一个兽人通过。
空的眼睛亮了起来。也许那里可以暂时栖身?至少比暴露在悬崖上强。但以他现在的状态,爬过去都很困难。
兽人都有两种形态——人形和真身。空的人形是个金发少年,而真身则是一只金色的垂耳兔,体型要小得多。如果变回真身,移动会容易很多,但变形时的疼痛...
\"总比等死强。\"空下定决心,闭上眼睛,开始调动体内的灵力。
变形过程如同被活生生拆解重组,空死死咬住牙关才没尖叫出声。当剧痛终于消退,他睁开眼,看到的是一对毛茸茸的白色小爪子。成功了!
现在他是一只通体金色、只有耳朵尖、尾巴和四爪是白色的小垂耳兔。空试着动了动,左后腿传来钻心的疼,但比人形时好多了。他用三只爪子支撑着身体,一点一点向山洞方向挪动。
每移动一寸都是折磨。背上的伤口被粗糙的岩石摩擦,空的眼睛湿漉漉的,却倔强地不让眼泪落下。短短几米的距离,他花了将近半小时才爬完。
山洞入口处,空停下来喘息。洞内漆黑一片,散发着潮湿的气息,但至少没有掠食者的腥臭味。他抽动粉色的鼻子嗅了嗅,确定安全后才继续前进。
洞内比想象中宽敞,地面平整得出奇,像是被特意打磨过。空拖着伤腿向更深处挪动,黑暗逐渐吞噬了外界的光线,他只能靠胡须感知周围环境。
突然,一阵细微的沙沙声从前方传来。
空僵住了,长耳朵警惕地竖起。是什么?蛇?还是蝙蝠?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条冰凉的东西缠上了他的身体。空惊恐地吱吱叫起来,拼命挣扎,但那触须般的东西越缠越紧,将他提到了半空中。
\"吱吱!吱——\"空的叫声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凄厉。他以为自己会像族里老人说的那样,被洞中的怪物活活绞死。
就在这时,两点金色的光芒在黑暗中亮起,接着是更多金光,勾勒出一个巨大生物的轮廓——那是一条龙!一条只在传说中听过的远古巨龙!
空吓得几乎昏过去,垂耳兔的本能让他蜷缩成一团,用长耳朵遮住眼睛,假装自己不存在。
\"嗯?一只小兔子?\"低沉的声音在洞中回荡,震得空的小心脏狂跳不止。
想象中的疼痛没有降临,相反,缠住他的龙尾轻轻调整了姿势,让他躺得更舒服些。接着,一股温暖的能量从接触处流入体内,背上的伤口开始发痒,骨折的腿也不再那么疼了。
空小心翼翼地移开一只耳朵,偷看眼前的庞然大物。巨龙正低头看着他,金色的竖瞳在黑暗中如同两轮小小的月亮。出乎意料的是,那眼神中没有捕食者的凶残,反而充满...好奇?
\"伤得不轻啊,小家伙。\"巨龙——现在空确定他能说话——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关切,\"你是怎么掉到这里的?\"
空想回答,但兔子的声带只能发出吱吱声。他急得爪子乱挥,突然想起自己可以变回人形。但当着这么个庞然大物的面变形?万一对方觉得受到威胁...
巨龙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轻笑道:\"别怕,我不会伤害你。如果你想变回来,请便。\"
空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冒险。变形过程依然痛苦,但比之前好多了。当金光散去,空以人形姿态坐在龙尾上,金色的长发凌乱地披散着,沾满血迹的白色长袍破破烂烂,露出下面青紫交加的皮肤。
\"谢、谢谢你为我疗伤。\"空的声音细如蚊呐,垂耳兔的长耳朵不安地抖动着,尾巴紧紧贴在身后。
巨龙的金瞳微微扩大,显然没料到小兔子的人形会是个如此漂亮的少年。他沉默片刻,突然周身泛起金光,庞大的龙身开始收缩变形。
空惊讶地看着巨龙逐渐化为人形——一个高挑的男子,棕发中露出两只龙角,金色的纹路从脖颈蔓延至脸颊,一身棕白相间的长袍显得古朴而庄重。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保留了龙瞳的竖线,却蕴含着温和的笑意。
\"这样交谈会方便些。\"男子——现在空该称他为什么?——微微颔首,\"我叫钟离,如你所见,是一条龙。\"
\"空...我是空,来自晨曦草原的垂耳兔族。\"空下意识回答,随即想起自己已被除名,眼神黯淡下来,\"曾经是。\"
钟离敏锐地捕捉到他的情绪变化,但没有追问。\"空,\"他慢慢念着这个名字,仿佛在品味某种珍贵的茶叶,\"你怎么会落到这般境地?\"
空攥紧了衣角。该说实话吗?告诉这条龙自己身体被占据、被所有族群憎恨的真相?不,谁会相信这种荒谬的故事呢?连他自己有时都觉得那是一场漫长的噩梦。
\"我...犯了错。\"空选择了一个模糊的答案,\"被族群驱逐了。从悬崖上掉下来,幸好落在平台上。\"
钟离的目光在空伤痕累累的身体上停留片刻,似乎在评估这个解释的真实性。但他最终只是点点头,伸手轻轻拂过空额前的一缕金发。\"伤需要进一步处理。我的洞府虽简陋,但足够安全。你可以在此养伤。\"
这份不求回报的善意让空鼻子一酸。多少年了,自从穿越者占据他的身体,再没有人对他这样温柔过。他急忙低下头,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泛红的眼眶。
\"谢、谢谢您,钟离先生。我不会打扰太久的,等伤好一点就...\"
\"不必着急。\"钟离打断他,声音沉稳如千年古木,\"这悬崖高逾千丈,上下皆不易。况且...\"他顿了顿,\"我独自在此已数百年,有个人说说话也不错。\"
空惊讶地抬头。数百年?独自一人?那该多寂寞啊。他突然对这条龙产生了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他们都是被世界遗忘的存在。
\"那...打扰了。\"空小声说,耳朵不自觉地抖了抖。
钟离嘴角微微上扬,伸手轻轻摸了摸空的头顶,动作熟练得仿佛早已做过千百次。\"饿了吧?我这里有新鲜的胡萝卜和草药,对伤口有好处。\"
空瞪大眼睛。龙会吃胡萝卜?这和他听过的传说完全不同。钟离被他的表情逗乐了,轻笑出声:\"别这样看着我。虽然我是肉食性的,但总得为偶尔来访的草食性朋友准备些食物。只不过...\"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空一眼,\"几百年来,你是第一个。\"
空突然意识到什么,耳朵刷地竖了起来:\"您...您一直都知道我在悬崖上?\"
\"从你落下的那一刻起。\"钟离坦然承认,\"我本想立即出手相助,但看到你还有意识,就想观察一下这只小兔子会如何应对困境。\"他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你很坚强。\"
空不知该如何回应这份夸奖。坚强?他只是不想死而已。但内心深处,一股暖流缓缓扩散开来。原来在他最绝望的时刻,并非真的无人注视。
钟离转身向洞穴深处走去,长袍下摆扫过光滑的石面。\"来吧,让我为你好好处理伤口。然后你可以告诉我,是什么样的'错误',会让一个族群抛弃如此可爱的垂耳兔。\"
空犹豫了一下,拖着伤腿跟上。要不要告诉钟离真相?这条龙看起来强大而睿智,也许...也许他会相信那个关于穿越者和系统的荒诞故事?
但多年来的孤独与失望让空最终保持了沉默。他只是乖巧地点点头,跟着钟离走向洞穴深处。无论如何,至少现在他有了一个暂时的避风港。
而钟离走在前面,金色的龙瞳在黑暗中微微发光。他当然看出空有所隐瞒,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他有的是时间慢慢了解这只神秘的金色垂耳兔。
洞穴深处,一汪温泉散发着氤氲热气,周围散落着柔软的干草和几个木制器皿。钟离示意空坐下,自己则从一个石柜中取出草药。
\"脱掉上衣。\"他简短地命令道。
空脸一红,但还是乖乖解开破烂的衣衫,露出布满擦伤的后背。钟离的手指沾着药膏,轻轻涂抹在伤口上。药膏冰凉,但龙的指尖却出奇地温暖。
\"疼就叫出来。\"钟离低声道。
空摇摇头,咬着下唇忍住呻吟。他已经习惯了忍耐疼痛——无论是身体上的,还是心灵上的。
钟离的动作更加轻柔,像是在对待什么易碎的珍宝。\"你知道吗,\"他突然说,\"龙族能够感知情绪。你现在心中充满了悲伤和愤怒,但几乎没有怨恨。这很...特别。\"
空愣住了。不怨恨吗?他当然恨那个夺走他一切的穿越者,恨那个助纣为虐的系统。但对族群...他们只是被蒙蔽了而已。如果换成是他,面对\"空\"做出的那些事,大概也会做出同样的决定吧。
\"怨恨改变不了什么。\"空低声回答,\"而且...他们有自己的理由。\"
钟离的手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涂药。\"你有一颗过于温柔的心,小兔子。这在这个世界上很罕见。\"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空无法理解的复杂情绪,\"但也容易受伤。\"
空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只好沉默。钟离也不再说话,专心处理伤口。温泉的热气在两人之间缭绕,营造出一种奇异的安宁氛围。
当所有伤口都包扎完毕,钟离递给空一套干净的白色长袍。\"我的尺寸对你来说太大了,但总比破掉的好。\"
空感激地接过,小心翼翼地换上。长袍确实大得多,下摆拖地,袖子盖住了指尖,但他意外地喜欢这种被包裹的感觉,像是被一个安全的怀抱笼罩着。
钟离看着空把自己裹在他的长袍里,金色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他转身走向洞穴另一侧,取出几根新鲜的胡萝卜和一些浆果。
\"吃吧,然后好好睡一觉。\"他将食物放在空面前,\"明天我们再讨论你今后的打算。\"
空确实饿坏了,顾不上形象大口吃起来。吃到一半,他突然想起什么,抬头问道:\"钟离先生,您为什么会独自住在这种地方?\"
钟离坐在他对面,金色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两盏明灯。\"很久以前,龙族的力量对地面生物而言太过危险。为了避免无意的伤害,我们选择自我封印。\"他平静地解释,仿佛在讲述别人的故事,\"大部分龙族选择了沉睡,而我...更喜欢清醒地看着这个世界变化。\"
\"那不会寂寞吗?\"空忍不住问。
钟离微微一笑:\"习惯了。况且...\"他的目光落在空身上,\"偶尔会有意想不到的访客。\"
空感觉脸颊发热,赶紧低头继续啃胡萝卜。不知为何,钟离的眼神让他心跳加速。也许是因为太久没有受到善意对待了?他偷偷抬眼,发现钟离仍在注视着他,目光温柔而深沉。
这一刻,空恍惚觉得,自己漫长的噩梦也许终于要结束了。在这个悬崖深处的洞穴里,在这条远古巨龙的注视下,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久违的安全感。
吃完简单的晚餐,空在钟离安排的干草铺上蜷缩起来。伤痛和疲惫一起袭来,他的眼皮越来越沉。在即将入睡前,他模糊地感觉到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抚过他的耳朵。
\"睡吧,小兔子。\"钟离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没有人能伤害你了。\"
空想回应些什么,但意识已经滑入黑暗。这一次,没有噩梦纠缠,只有温暖而安宁的黑暗,如同回到了最安全的巢穴。
钟离看着空熟睡的面容,轻轻叹了口气。他伸手拂去少年额前的金发,指尖在那道若隐若现的奇怪印记上停留片刻。那是什么?不像是天生的胎记,倒像是某种...封印?
\"你的故事肯定比你说的复杂得多,小兔子。\"钟离低声自语,\"不过没关系,我们有足够的时间慢慢了解彼此。\"
他起身走向洞穴深处,龙瞳在黑暗中闪烁着神秘的光芒。无论空身上藏着什么秘密,他都有种预感——这只金色垂耳兔的出现,将彻底改变他永恒孤独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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