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夜泣与旧伤
下午的排练比空预想的更加顺利。达达利亚的钢琴技巧确实精湛，对《星坠》的理解甚至超过了一些专业伴奏。他们只用了两个小时就完成了整首歌的编排，效率高得惊人。
\"太完美了！\"排练结束后，达达利亚兴奋地手舞足蹈，\"空前辈，和你合作简直是我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
空微笑着摘下口罩，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叫我空就好。你的钢琴真的弹得很棒，特别是那段即兴变奏。\"
达达利亚的脸瞬间红得像他的头发：\"那...那是因为你的歌写得太好了！每一个音符都充满感情！\"他突然压低声音，\"不过...为什么选择这么忧郁的曲子？和你平时公开演唱的风格很不一样...\"
空的表情微妙地变化了一瞬，手指无意识地抚过左手腕上的绷带：\"有些事情...不适合在舞台上展示。\"他迅速转移话题，\"对了，我们的排练...\"
\"绝对保密！\"达达利亚做了个封口的手势，\"连温迪我都不告诉！\"
空感激地点点头，看了看手表：\"我接下来还有个约会，先走了。周六同一时间？\"
\"没问题！\"达达利亚敬了个夸张的礼，\"随时为您效劳，我的偶像大人！\"
空被他的热情逗笑了，重新戴好口罩和帽子，悄悄离开了琴房。
校园的黄昏美丽而宁静。空沿着林荫道慢慢走着，享受这难得的自由时光。自从身份曝光后，他很少敢这样悠闲地散步，但今天和达达利亚的成功排练让他心情大好，暂时忘记了那些烦恼。
手机震动起来，是胡桃的信息：
「大明星！我在校门口等你！说好了今晚不醉不归的！」
空这才想起昨晚答应胡桃的邀约。胡桃是他高中时代为数不多的真朋友之一，现在在隔壁学园读殡葬专业，性格古灵精怪，却比任何人都了解他的真实一面。
「马上到。」空回复道，加快脚步。
校门口，一身黑衣的胡桃正靠在一辆摩托车上，标志性的梅花发饰在夕阳下闪闪发亮。看到空，她夸张地挥手：\"哟，我们的大明星终于来了！\"
\"小声点！\"空紧张地左右张望，\"你想让我又被围观吗？\"
胡桃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放松啦~这个点大家都去吃饭了，谁注意你啊？\"她递给空一个头盔，\"上车，带你去个好地方。\"
半小时后，他们来到了城郊一家隐蔽的小酒馆。木质装潢，昏黄的灯光，角落里还有位老人在弹奏三味线。客人寥寥无几，大多是些常客，对明星什么的毫无兴趣。
\"怎么样？够安全吧？\"胡桃得意地眨眨眼，\"我特意找的。老板是我客户...呃，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今晚你可以做真实的自己！\"
空感激地笑了。这就是他喜欢胡桃的原因——她总能看透他的伪装，直接触及那个被层层包裹的真实自我。
两杯清酒下肚，空的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酒精让他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连日的压力也随之消散。
\"所以，\"胡桃托着腮帮子，好奇地问，\"大学生活如何？有没有遇到有趣的人？\"
空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几个面孔：温迪充满创意的音乐灵感，达达利亚热情洋溢的钢琴演奏，魈在图书馆专注阅读的侧脸...还有...
\"喂喂，这表情~\"胡桃促狭地用筷子戳了戳他的脸颊，\"该不会是恋爱了吧？\"
\"胡说什么！\"空一口酒差点喷出来，\"只是...交了几个新朋友。\"
\"哦？\"胡桃明显不信，\"那为什么耳朵红了？\"
空无奈地摇头，决定转移话题：\"别说我了，你呢？那个往生堂的工作还顺利吗？\"
胡桃立刻被带偏，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她最近处理的几场\"别开生面\"的葬礼。空微笑着倾听，不时插话询问。在这种轻松的氛围中，他几乎忘记了自己是个需要时刻注意形象的偶像。
几乎。
当第三杯酒见底时，空的手机突然响起。来电显示\"派蒙\"，他的经纪人。
\"我接个电话。\"空对胡桃做了个抱歉的手势，走到酒馆外。
\"空！你在哪？\"派蒙尖锐的声音从听筒传来，\"公司刚接到消息，有狗仔拍到你和达达利亚一起进琴房的照片！现在网上都在传你们的绯闻！\"
空瞬间清醒了大半：\"什么？但我们只是排练...\"
\"我不管你们在干什么！\"派蒙打断他，\"立刻回宿舍，不要在外面逗留！公司正在处理公关危机，你什么也不要说，什么也不要做，明白吗？\"
空握紧手机，感到一阵熟悉的窒息感——那种被束缚、被控制的感觉又回来了。\"派蒙，达达利亚只是我的同学，我们...\"
\"闭嘴听我说！\"派蒙的声音更加严厉，\"明天一早有车接你去拍广告，今晚好好休息。还有，离那个橘头发的小子远点，听到没有？\"
空沉默了。酒精带来的愉悦感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沉重的疲惫。
\"空？你在听吗？\"
\"知道了。\"空最终低声回答，挂断了电话。
他站在酒馆外的夜色中，深深吸了几口冰冷的空气，试图平复翻腾的情绪。每次当他以为自己能过上普通学生的生活时，现实总会无情地提醒他——你不一样。你属于公司，属于粉丝，属于公众，唯独不属于你自己。
\"没事吧？\"胡桃担忧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空勉强笑了笑：\"公司有点事，我得回去了。\"
胡桃敏锐地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但没有多问：\"我送你回学校。\"
回程的摩托车上，空紧紧抱住胡桃的腰，将脸埋在她的后背。夜风呼啸而过，带走了眼角渗出的温热液体。
胡桃的摩托车在校门口停下时已近午夜。空道谢后独自走进校园，脚步有些虚浮。酒精和情绪的双重作用让他头晕目眩，只想快点回到宿舍倒头就睡。
校园的夜很静，只有路灯投下昏黄的光晕。空拉低帽檐，避开可能有监控的小路，抄近道穿过一片樱花林。秋夜的凉风拂过发烫的脸颊，带来些许清醒。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那个人。
一个白发红瞳的身影正从图书馆方向走来，手里抱着几本厚重的书籍。即使在昏暗的灯光下，那优雅的轮廓也如同被月光特别眷顾般清晰可辨。
万叶。
空僵在原地，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三年了，自从那场痛苦的分手后，他们再没有单独见过面。他知道万叶也在蒙德大学，但一直小心翼翼地避开可能相遇的场合。
而现在，狭路相逢，无处可逃。
万叶似乎也注意到了他，脚步明显一顿。两人隔着几米的距离对视，时间仿佛静止。
最终是万叶先开口：\"...空？\"
这个熟悉的声音击碎了空最后的防线。所有的委屈、愤怒、不解，那些被时间尘封却从未真正愈合的伤痛，在这一刻决堤而出。
\"为什么...\"空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为什么要和我分手？\"
万叶显然没预料到这个直接的质问，手中的书差点滑落：\"空，你喝酒了？\"
\"回答我！\"空上前一步，帽子滑落，露出泛红的脸和湿润的眼睛，\"三年前，为什么连个像样的解释都没有就消失？为什么一条信息都不回？为什么...\"
他的声音哽咽了，无法继续。酒精削弱了他的自制力，压抑多年的情绪如洪水般奔涌而出。
万叶看了看四周，迅速捡起空的帽子戴回他头上，然后轻轻拉住他的手腕：\"这里不安全，跟我来。\"
空想挣脱，但万叶的触碰像是有魔力，让他无法反抗。他被带到图书馆后一个隐蔽的小花园，这里四面环树，是校园里有名的\"秘密基地\"。
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落，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靠在石椅上，感到一阵眩晕。酒精、情绪和疲惫一起袭来，让他几乎站不稳。
万叶轻轻扶住他的肩膀：\"坐下吧，你喝太多了。\"
\"不要你管...\"空虚弱地抗议，却还是顺着对方的力道坐下。他抬头看向万叶，那张曾经日夜相对的脸如今近在咫尺，却仿佛隔着一整个世界。\"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万叶沉默了片刻，在他身边坐下：\"当时...我有不得已的苦衷。\"
\"什么苦衷能让你连一句分手都不说清楚？\"空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哭腔，\"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吗？你知道我...\"
他的话被突然涌上的泪水打断。空低下头，不想让万叶看到自己如此狼狈的样子，但颤抖的肩膀出卖了他。
\"空...\"万叶的声音充满痛苦，\"我...\"
\"我恨你。\"空哽咽着说，声音却软得毫无威慑力，\"我恨你让我以为自己被毫无理由地抛弃了，我恨你让我怀疑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我恨你...恨你到现在还...\"
万叶突然伸手捧起他的脸，用一个吻封住了那些未尽的控诉。
这个吻温柔而克制，却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无数涟漪。空僵住了，所有的思绪在这一刻停滞。万叶的唇瓣微凉，带着熟悉的松木香气，触感却比他记忆中更加柔软。
当万叶退开时，空的眼泪已经止住了，只剩下满眼的震惊和困惑。
\"对不起。\"万叶轻声说，拇指轻轻擦去空脸上的泪痕，\"我欠你一个解释...和三年前就该说的道歉。\"
空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那个突如其来的吻打乱了他所有的思绪。他应该生气，应该推开万叶，应该...但内心深处，某个被埋藏已久的角落却在为这个接触而雀跃。
\"当时我父亲破产了。\"万叶望向远处的月光，声音平静却沉重，\"欠下了巨额债务。债主威胁如果还不上钱，就会伤害我的家人...和你。\"
空瞪大了眼睛：\"什么？\"
\"他们调查过我的一切，知道我和一个当红偶像在交往。\"万叶苦笑，\"对你来说，这样的丑闻会是毁灭性的打击。\"
空的心跳加速，一个可怕的猜想浮现在脑海：\"所以你就...单方面切断了联系？\"
\"我接受了债主的条件。\"万叶继续道，声音越来越低，\"为他工作三年还债，同时彻底离开你的生活。他们没收了我的手机，监控我的一举一动...我甚至不能冒险给你传个消息。\"
空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三年来的自我怀疑、痛苦挣扎，那些辗转反侧的夜晚，那些在舞台上强颜欢笑的时刻...原来都源于一个他完全不知情的\"保护\"？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空抓住万叶的衣袖，声音颤抖，\"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我可以帮你还债！\"
\"然后呢？\"万叶反问，\"让你的经纪公司知道？让媒体曝光？空，你比我清楚这个行业有多残酷。一个陷入债务纠纷的男友会毁了你多年努力的事业。\"
空沉默了。他知道万叶说的有道理，但并不能减轻那种被欺骗、被擅自做决定的愤怒和委屈。
\"三年期满后，我第一时间去找你。\"万叶的声音带上了一丝苦涩，\"但你刚拿下璃月电影节最佳新人奖，事业如日中天...我不想再打扰你的生活。\"
\"所以你宁愿让我以为自己是莫名其妙被甩了？\"空的声音突然提高，\"你知道我这三年是怎么过的吗？\"
万叶愧疚地低下头：\"我以为...时间会治愈一切。\"
\"时间？\"空冷笑一声，酒精放大了他的情绪，\"时间只会让伤口结痂，但疤痕永远在！每次表演《星坠》，每次唱到'为何不告而别'那一段，我都在想...为什么连个理由都不给我...\"
他的声音再次哽咽，那些在舞台上流过的泪，那些藏在笑容背后的心痛，此刻全都涌上心头。
万叶的表情变得异常痛苦：\"我不知道那首歌是...\"
\"写给你的？\"空自嘲地笑了笑，\"当然是你。全都是你。我所有的歌，所有的表演...都在试图向一个根本不会听到的人传达我的思念和质问。\"
万叶像是被重击一般僵住了。月光下，空看到他眼中闪烁的水光。
\"对不起...\"万叶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我从未想过会给你造成这么大的伤害...\"
空突然感到一阵极度的疲惫。酒精、情绪爆发和这个过于沉重的真相一起压垮了他。他靠在石椅上，闭上眼睛：\"送我回宿舍吧...我走不动了。\"
万叶犹豫了一下，最终轻轻扶起他：\"能走吗？还是我背你？\"
\"扶我就好...\"空虚弱地说，不想再有更亲密的接触。那个吻已经让事情足够复杂了。
两人默默走在回宿舍的小路上，空半靠在万叶身上，感受着对方稳健的步伐和温暖的体温。三年前，这个肩膀曾是他最安心的依靠；三年后，却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空，\"快到宿舍区时，万叶突然开口，\"我不奢求你的原谅。但至少...让我弥补一些过错。如果有任何我能做的...\"
空停下脚步，抬头看向万叶。月光下，那张曾经深爱的脸依然英俊如昔，只是眼角多了几分他未曾见过的沧桑。
\"现在说这些太晚了。\"空轻声说，挣脱了万叶的搀扶，\"我们都回不去了。\"
万叶的手悬在半空，最终缓缓垂下：\"...我明白。\"
空转身走向自己的宿舍楼，脚步比想象中稳。走出几步后，他突然回头：\"万叶。\"
\"嗯？\"
\"那个吻...算什么？\"
万叶的表情在月光下晦暗不明：\"...一时冲动。抱歉。\"
空点点头，说不清是失望还是释然：\"晚安，万叶。\"
\"晚安，空。
空的单人宿舍一片漆黑。他摸索着打开灯，跌跌撞撞地倒在床上，连衣服都没力气换。手机上有十几个未接来电，全是派蒙和公司的，但他现在没心情处理任何事。
脑海中不断回放今晚的一切：与胡桃的畅饮，派蒙的紧急来电，与万叶的意外重逢，那个突如其来的吻，以及...那个颠覆了他三年认知的真相。
空蜷缩在床上，将脸埋进枕头。酒精的作用逐渐消退，但胸口的闷痛却越发清晰。他以为自己早已放下那段感情，但今晚证明那不过是自欺欺人。那些伤痕从未真正愈合，只是被厚厚的舞台妆容和完美笑容掩盖了而已。
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是温迪的信息：
「空！你看到网上的绯闻了吗？需要帮忙澄清吗？」
空这才想起派蒙说的狗仔照片。他勉强打开社交媒体，果然看到#空 新恋情#的热搜。模糊的照片上，他和达达利亚一起进入琴房，配文暗示他们关系非同一般。
「不用，公司会处理。」他简短地回复温迪，然后关机。今晚他已经没有精力应付更多事情了。
窗外，月光依然皎洁，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空想起万叶最后说的\"一时冲动\"，嘴角泛起苦涩的弧度。他们之间，从来就不是简单的一时冲动能概括的。
高中时代的初遇，文学社的并肩阅读，樱花树下的第一次牵手，毕业舞会上的誓言...那些记忆如同老电影般在脑海中闪回。而结局，却是三年的杳无音信和一个残酷的真相。
空翻了个身，目光落在床头柜上的折叠键盘上。明天一早还要拍广告，他应该抓紧时间休息，但创作的冲动却突然涌上心头。
他坐起身，打开键盘，手指轻轻放在琴键上。不需要思考，旋律自然流淌而出——忧郁的小调，如同今夜纠缠的心绪。空轻声哼唱起来，歌词在脑海中逐渐成形：
\"三年后的月光下...\"
\"我们重逢在最初的地方...\"
\"你的吻说着抱歉...\"
\"而我的心依然迷茫...\"
唱着唱着，泪水再次无声滑落。这一次，不再是因为愤怒或委屈，而是一种复杂的、难以名状的释然与悲伤。
或许万叶是对的。时间不会真正治愈一切，但它至少给了他们一个说出真相的机会。而那个吻...无论是一时冲动还是余情未了，都已经不再重要了。
空停下演奏，看向窗外的明月。三年前，他们曾在同样的月光下许下幼稚的誓言；三年后，那些誓言早已随风而逝，留下的只有成长的伤痕和一首新歌的灵感。
他拿起笔，在乐谱上写下标题：《三年后的月光》。
与此同时，在404宿舍，万叶站在阳台上，望着同一轮明月。手中是一张泛黄的照片——年轻的空在毕业典礼上对他微笑，眼神充满对未来的期待。
\"对不起...\"万叶轻声对照片中的少年说，然后将照片放回钱包最隐蔽的夹层。
他知道，有些错误永远无法弥补，有些伤痕永远无法完全愈合。但至少今晚，他终于说出了那个迟来三年的真相。
而这，或许就是他们之间最好的结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