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的风带着一股铁锈与腐烂混合的腥气。
那不是血的味道，却比血腥更令人作呕。
慕容澈手中的羽毛，是这片污浊天地里唯一纯净的东西。
“黄帝问道处……”
叶清瑶喃喃自语，声音空洞。
她作为崆峒弟子，当然知道那个地方。
那是派中最神圣的禁地之一，传说中黄帝曾于此向广成子求问治世之道。
只是她从未想过，禁地之下，竟藏着如此骇人的秘密。
慕容澈将那根羽毛小心地收入怀中，目光投向了山谷深处。
“玄鹤长老用最后的生命为我们指路。”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们不能辜负她。”
叶清瑶的身体颤抖了一下，她抬头看向慕容澈。
这个不久前还被她视为威胁的“外来人”，此刻眼神里的坚定，竟成了她唯一的依靠。
她用力点了点头，握紧了手中的长剑，剑身上残留的银光驱散了她心头一丝迷茫。
“走。”
二人不再言语，身形化作两道残影，朝着山谷深处的禁地掠去。
越往深处，空气中的浊气便越发浓郁。
脚下的土地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灰黑色，草木枯萎，连山石都仿佛被侵蚀得失去了棱角。
很快，一座古朴的洞府出现在二人眼前。
洞口由一块巨大的青石封堵，石上没有牌匾，只刻着一幅模糊的星图。
这里就是玄鹤洞。
慕容澈伸出手，轻轻按在青石上。
一股阴冷、粘稠的气息顺着他的指尖传来，仿佛那不是石头，而是一块巨大的腐肉。
他皱了皱眉，掌心真元一吐。
青石纹丝不动。
“这上面有阵法。”
叶清瑶走上前，仔细端详着石上的星图。
“是‘周天星斗’的变阵，以山体为基，引地脉之气为锁。”
她指着星图的几个节点。
“想要打开，必须同时切断这几个节点的灵气流转。”
“可一旦失误，阵法反噬，整座山都会被引爆。”
慕容澈看了她一眼。
“你来指，我来做。”
叶清瑶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她伸出手指，在空中虚点。
“角、亢、氐、房……”
她每报出一个星宿的名字，慕容澈的剑就精准地刺向石门上对应的位置。
他的剑不带丝毫烟火气，却快如闪电。
剑尖每一次落下，都恰好点在阵法节点最薄弱的瞬间。
随着最后一个节点被点破，巨大的青石门发出了“嘎吱”的闷响，缓缓向内退去。
一股更加浓郁、更加污秽的浊气，如同黑色的浓雾，从洞口喷涌而出。
洞内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慕容澈屈指一弹，一缕纯白色的剑气飞入洞中，如同一颗小小的太阳，悬浮在半空。
光芒照亮了洞穴的景象。
这里远比想象的要宽阔。
洞壁与穹顶之上，密密麻麻地刻满了无数道教的符文与星图。
它们本该是神圣庄严的，此刻却被一层黑紫色的邪气笼罩，线条扭曲，仿佛活物一般，在微微蠕动。
地面上，则是一个巨大的八卦图，每一道卦象的纹路里，都流淌着粘稠的、散发着恶臭的黑色液体。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头晕目眩的甜腻气味，混杂着尘封千年的腐朽。
“小心。”
慕容澈低声提醒。
话音刚落，异变陡生。
地面八卦图的纹路中，那些黑色液体突然开始沸腾。
浊气冲天而起，在空中迅速凝聚。
“滋啦——”
刺耳的声响中，两尊高达丈许的神像，在他们面前缓缓成型。
左边的神像手持宝杵，右边的手握长幡。
它们的面目模糊不清，身躯由不断翻滚的黑气构成，仿佛随时都会溃散，却又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是本门的护法神将……”
叶清瑶的声音干涩。
“不对，是被浊气污染的……空壳。”
那两尊黑气神像动了。
它们的动作僵硬，却快得不可思议。
手持宝杵的神像一步踏出，地面震动，一招刚猛无匹的“金刚捣臼”直冲慕容澈的面门。
招式大开大合，正是崆峒派早已失传的绝学。
只是此刻用出，却带着一股毁灭一切的魔性。
慕容澈眼神一凝，不退反进，白色的剑光如匹练般迎了上去。
另一边，手持长幡的神像则对上了叶清瑶。
长幡挥舞，带起阵阵阴风，招式诡谲，专攻人身大穴，每一招都狠辣至极。
叶清瑶咬牙抵挡，却节节败退。
这些魔化的武学，完全摒弃了崆峒武术中正平和的“道”，只留下了最纯粹的“杀”。
“当！”
慕容澈一剑荡开宝杵，手臂微微发麻。
这些东西没有实体，力量却奇大无比，而且根本不知疲倦。
他看到叶清瑶险象环生，心中一动。
“这些东西是阵法的一部分。”
“不破阵，它们就不会消失！”
叶清瑶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明悟，随即又被一片黯然覆盖。
破阵？
这以整个玄鹤洞为基，以九幽浊气为源的魔阵，要如何去破？
除非……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她心中升起。
她看了一眼穹顶上那些扭曲的星图，又看了一眼在浊气中艰难支撑的慕容澈。
没有时间犹豫了。
她猛地一咬舌尖，剧痛让她瞬间清醒。
一股精血顺着嘴角溢出。
“噗！”
她没有擦拭，反而将这口精血喷在了自己的剑上。
长剑发出一声哀鸣，光芒瞬间黯淡。
“崆峒印法，七伤！”
叶清瑶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她身上的气息却不降反升，一股决绝而惨烈的气势冲天而起。
七伤拳，先伤己，后伤人。
以自身精血五脏为引，催动超越极限的力量。
这是玉石俱焚的禁术。
她没有攻向面前的神像。
而是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那柄燃烧着她生命的长剑，朝着穹顶星图中最亮的一颗星，奋力掷出。
“破！”
一声清叱，响彻洞府。
剑指之处，那片由浊气构成的星图，骤然光芒大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