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听潮余音
东海市的雨夜，霓虹灯在湿漉漉的街道上投下扭曲的倒影。陈默撑着伞，与林薇并肩走在老城区错综复杂的小巷中。张院长走在前面，不时停下来确认方向，他的伤已经好了大半，但走路时仍有些蹒跚。
\"就是前面那条巷子。\"张院长指着一条仅容两人并肩通过的窄巷，\"听潮轩在最里面，门口挂着个蓝灯笼。\"
林薇紧了紧怀中的布包，里面包裹着六弦七情琴。自从蓬莱岛归来后，这把古琴变得更加\"活跃\"，即使无人拨弄，琴弦也会偶尔自发振动，发出几不可闻的声响。更奇怪的是，她开始做一些奇怪的梦——梦中她是一个叫张小小的古代女子，正在弹琴给一个面容模糊的男子听。
巷子尽头果然有一家小店，黑漆门楣上挂着块老旧的木匾，上书\"听潮轩\"三个褪色的大字。门前一盏蓝色灯笼在雨中轻轻摇晃，投下幽幽的光。
张院长上前叩门，三长两短，像是某种暗号。门内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打烊了，明天请早。\"
\"余老，是我，张守静。\"张院长压低声音，\"云霓让我们来的。\"
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一只精明的眼睛打量着他们，随后门完全打开。一个身材矮小的老头站在门口，约莫七十多岁，满头白发扎成个小辫子，脸上皱纹纵横，但一双眼睛却亮得出奇。
\"张小子？\"老头惊讶地打量张院长，\"二百年不见，你怎么老成这样了？\"
张院长苦笑一声：\"余老说笑了，快让我们进去吧。\"
老头——余老——侧身让他们进入，迅速关上门，上了三道锁。店内空间不大，摆满了各式古董，从青铜器到瓷器，从古琴到字画，琳琅满目但井然有序。最引人注目的是墙上挂着的一幅古画——一个白衣女子在松下弹琴，身旁站着一头白鹿。
林薇不由自主地走向那幅画：\"这是...张小小？\"
余老锐利的目光转向她：\"小姑娘眼力不错。没错，这正是先祖张小小。\"他指了指画角的一方小印，\"这是我祖上代代相传的宝物，已经一千多年了。\"
\"先祖？\"陈默敏锐地抓住关键词，\"您也是张小小的后人？\"
余老呵呵一笑，露出几颗黄牙：\"远房分支罢了。张小小终身未嫁，但她有个弟弟，我们这一支就是从那里传下来的。\"他示意众人坐下，\"云霓那丫头传信说你们拿到了六根弦？\"
林薇小心地取出七情琴，解开包裹的布。六根琴弦在灯光下闪烁着不同颜色的微光，琴身上的符文比之前更加清晰。
余老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颤抖的手轻轻抚过琴身：\"真的是七情琴...而且已经六弦合一了...\"他突然抬头，\"琴主呢？他手里那根'悲弦'？\"
\"还在他手中。\"张院长沉声道，\"我们来找您就是为了这个。云霓说您知道'悲弦'的一些线索。\"
余老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起身走向后堂：\"先喝口茶再说。你们看起来都累坏了。\"
他端出一套古朴的茶具，熟练地泡起茶来。茶香很快弥漫整个小店，带着某种草药的气息，让人精神一振。
\"这是'醒神茶'，张小小传下来的配方。\"余老给每人倒了一杯，\"能缓解使用七情琴后的精力透支。\"
林薇啜了一口，立刻感到一股暖流从喉咙扩散到全身，疲惫感减轻了许多：\"真好喝，谢谢您。\"
余老笑眯眯地看着她：\"小姑娘，你就是现任执琴者？有意思，七情琴居然选择了一个外人。\"
\"林薇不是外人。\"张院长正色道，\"她和陈默两年前在终南山获得了'雄钥'传承，是命中注定的执琴者。\"
余老不置可否，转向陈默：\"你呢？小伙子有什么特殊之处？\"
陈默简单介绍了自己的预知能力。余老听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雄钥'分阴阳，阳钥主预知，阴钥主音律。你们两个倒是天生一对。\"
他从柜台下取出一个古老的木匣，打开后取出一卷泛黄的绢书：\"这是先祖留下的关于'悲弦'的记载。当年张小小拆散七情琴后，'悲弦'最初由她的师弟莫言声保管。\"
\"莫言声？\"张院长皱眉，\"这个名字...我好像在哪里听过。\"
\"你当然听过。\"余老冷笑一声，\"他就是现在的琴主。\"
这个惊人的消息让所有人都愣住了。林薇手中的茶杯差点掉落：\"琴主...是张小小的师弟？那他岂不是也活了几百年？\"
\"不止几百年。\"余老展开绢书，指着上面的一幅画像，\"莫言声比张小小还年长三十岁，是她的师兄兼启蒙老师。但因为偷学禁术被逐出师门，怀恨在心。张小小拆散七情琴后，故意将'悲弦'交给他保管，希望他能通过这根弦领悟慈悲之道。\"
画像上是一个面容清癯的中年男子，眉宇间带着几分阴鸷，与众人见过的琴主有七分相似。
\"显然，他辜负了师姐的期望。\"余老叹息道，\"不仅没有领悟慈悲，反而利用'悲弦'的力量创立了七弦门，世代寻找其他琴弦。\"
陈默仔细研究着绢书：\"这里说'悲弦'后来流落东瀛...是什么意思？\"
\"明朝末年，七弦门内乱，'悲弦'被一个叛徒带去了日本。\"余老解释道，\"据传藏在京都一座古寺中，具体是哪座就不清楚了。\"
张院长若有所思：\"难怪琴主一直没能得到它。但现在我们集齐了六根弦，他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找回最后一根。\"
\"已经开始了。\"余老从柜台下取出一份报纸，\"三天前，京都清水寺发生火灾，住持遇害，一件珍贵文物被盗。\"
报纸上的照片显示，古老的寺庙部分被烧毁，报道称这是一起有预谋的抢劫纵火案。
\"您认为这是琴主的人干的？\"林薇担忧地问。
余老点点头：\"我有些老朋友还在道上，他们说最近有批神秘人从中国去了日本，专门打听古琴和寺庙文物的事。\"
陈默的预知能力突然触发，一阵剧痛袭来，他\"看到\"一个模糊的画面——一个穿和服的老人倒在血泊中，手中紧握着一根青色的琴弦...
\"已经晚了。\"他痛苦地说，\"琴主的人已经找到了'悲弦'，或者至少知道了它的下落。\"
余老神色凝重：\"那就麻烦了。一旦琴主集齐七弦，张小小的预言就会...\"
他的话被突如其来的玻璃破碎声打断。一支弩箭从窗外射入，精准地钉在余老面前的桌子上，箭尾绑着一张纸条。
\"趴下！\"陈默本能地扑倒林薇，同时预见到三秒后将有三支箭从不同方向射来。
果然，三支弩箭接连射入，一支擦过张院长的肩膀，一支钉在余老刚才坐的椅子上，第三支则射灭了油灯，店内顿时一片漆黑。
\"七弦门！\"余老低吼一声，迅速按动柜台下的某个机关。店内突然响起齿轮转动的声音，所有展柜都沉入地下，墙壁翻转露出各种武器。
陈默护着林薇退到墙角：\"余老，有后门吗？\"
\"有，但肯定被堵了。\"余老扔给他一把短剑，\"准备战斗吧，小伙子。\"
张院长已经取下一把长剑，站在窗边警戒。林薇则抱着七情琴，手指轻触琴弦，随时准备弹奏。
店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至少十几个人包围了听潮轩。一个沙哑的声音喊道：\"交出七情琴，饶你们不死！\"
\"是七弦门的左护法，\"余老低声说，\"琴主最得力的爪牙。\"
陈默的预知能力再次启动，这次他不仅\"看到\"敌人将从正门和窗户同时进攻，还隐约\"感知\"到对方的攻击意图——先放烟雾，再投掷网罗...
\"他们要放烟了！\"他警告道，\"林薇，能用琴音制造屏障吗？\"
林薇点点头，手指轻拨\"忧弦\"和\"思弦\"。一道半透明的音波屏障立刻在众人周围形成，刚好挡住从门口和窗户涌入的浓烟。
\"聪明！\"余老赞许地说，\"但光防守不行，他们肯定有后手。\"
果然，几个金属球被扔进店内，落地后爆发出刺耳的噪音。即使有音障保护，众人仍感到一阵眩晕恶心。
\"音爆弹！\"张院长咬牙道，\"七弦门的拿手好戏。\"
林薇的手指在琴弦上快速滑动，调整音障的频率以抵消噪音。但这消耗极大，她的脸色很快变得苍白。
陈默注意到她的状态：\"坚持住，我想办法突围！\"
余老却摇摇头：\"别急，我还有一招。\"他拉动墙上的一根绳子，店内突然响起一阵机关运转的声音。
天花板突然打开，数十个小型金属球落下，在半空中爆开，释放出刺鼻的黄色烟雾。
\"迷魂烟！\"余老得意地说，\"让他们尝尝自己的厉害！\"
店外立刻传来咳嗽声和惊叫声。陈默趁机从窗户缝隙观察，看到至少十个黑衣人正在慌乱后退，其中几个已经倒地不起。
\"好机会！\"张院长提剑就要冲出去。
\"等等！\"陈默突然预感到危险，\"有埋伏！\"
话音刚落，一道白影从天而降，落在店门前。那人一袭白袍，长发飘飘，正是琴主本人！他手中拿着一把奇怪的琴，只有一根弦，但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波动。
\"莫言声！\"余老厉声喝道，\"你还有脸来见张家后人？\"
琴主——现在知道他就是莫言声——冷笑一声：\"余老头，你算什么东西，也配直呼我名？\"他的目光落在林薇怀中的七情琴上，眼中闪过一丝贪婪，\"把琴交出来，我可以饶你们不死。\"
林薇抱紧琴：\"休想！\"
莫言声不再废话，手指拨动那根独弦。一道刺耳的音波如实质般袭来，轻易击穿了林薇的音障。众人如遭雷击，纷纷倒地，耳鼻渗出鲜血。
\"'悲弦'的力量...\"余老痛苦地呻吟，\"他果然已经掌握了...\"
莫言声缓步走入店内，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愚蠢的后人，你们根本不明白七情琴的真正价值。它不仅能操控情绪，还能打开'天门'，获得长生不老的力量！\"
陈默挣扎着爬起来，挡在林薇前面：\"张小小拆散它就是为了防止像你这样的人滥用！\"
\"张小小？\"莫言声的表情扭曲起来，\"那个背叛师门的贱人！她本可以与我共享七情琴的力量，却选择了拆散它，还假惺惺地把'悲弦'交给我，以为能感化我？\"
他的愤怒让独弦琴剧烈震动，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七百年来，我一直在等待复仇的机会。现在终于要实现了——集齐七弦，重组七情琴，然后...我要用它的力量摧毁张小小留下的一切！\"
林薇突然开口，声音出奇地平静：\"你错了，莫前辈。张小小从没想过背叛你。她将'悲弦'交给你，是因为在所有师兄弟中，她最信任你。\"
莫言声愣住了：\"你...你怎么知道？\"
\"因为琴记得。\"林薇轻抚七情琴，\"它保存着张小小的记忆和情感。她敬爱你这个师兄，即使你偷学禁术，她仍相信你能回头。\"
\"胡说！\"莫言声暴怒，再次拨动琴弦。这次音波直取林薇，陈默想挡但被余老拉住。
音波击中林薇，但她早有准备，六根琴弦同时振动，形成一道七彩音障，不仅挡住了攻击，还将部分能量反弹回去。
莫言声踉跄后退，脸色大变：\"六弦合一？！不可能，你怎么能驾驭六根弦而不被反噬？\"
林薇站起身，虽然脸色苍白但眼神坚定：\"因为我不为私欲使用它。七情琴选择执琴者，看的是心灵，不是力量。\"
她开始弹奏一首奇特的曲子，六根琴弦和谐共鸣，产生的音波如涟漪般扩散。这声音不刺耳，反而异常悦耳，带着某种净化心灵的力量。
莫言声如遭雷击，手中的独弦琴差点掉落：\"这是...《净世梵音》？张小小自创的秘曲...你怎么会...\"
\"琴教我的。\"林薇继续弹奏，音波越来越强，\"它记得所有张小小弹过的曲子，包括这首专门克制'悲弦'的梵音。\"
莫言声的表情开始扭曲，时而狰狞时而痛苦，仿佛在与内心的恶魔搏斗。店外的七弦门弟子也都停下攻击，呆立原地，有的甚至开始流泪。
\"不！\"莫言声突然大吼一声，强行中断了梵音的影响，\"我不会被感化的！七百年的等待，不能就这样结束！\"
他猛地拨动独弦，发出一声刺耳的裂音，然后转身就跑：\"我们还会再见的，执琴者！等我在扶桑找到'悲弦'，七弦合一之时，就是你们的死期！\"
余老想追，但被张院长拦住：\"别追了，他狗急跳墙很危险。\"
随着莫言声的撤退，剩下的七弦门弟子也迅速撤离。店内一时陷入诡异的寂静。
林薇停止弹奏，突然双腿一软，倒在陈默怀里。六弦合一的消耗远超想象，她的嘴角渗出一丝鲜血。
\"林薇！\"陈默惊慌地检查她的状况。
\"没事...只是精力透支...\"她虚弱地说，\"六弦合一...太强大了...\"
余老迅速从柜台下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几粒红色药丸：\"给她服下，'补天丹'，专门治疗音律反噬的。\"
陈默帮林薇服下药丸，很快她的呼吸平稳下来，脸色也好转了些。
\"谢谢您，余老。\"她轻声说，\"如果没有您的帮助...\"
余老摆摆手：\"别说这些。现在情况紧急，莫言声已经前往扶桑寻找'悲弦'，你们必须赶在他前面找到它。\"
张院长皱眉：\"但扶桑那么大，古寺成百上千，怎么找？\"
余老神秘地笑了笑：\"我有线索。\"他从怀中取出一张老照片，\"这是我三十年前在桑榆国时拍的，清水寺后山的一座小祠堂。住持当时告诉我，那里供奉着一件来自中国的宝物——一根'能让人见前世悲欢'的琴弦。\"
照片上是一座简朴的木质祠堂，门楣上挂着一块写着\"悲心庵\"三字的匾额。
\"就是它！\"陈默的预知能力突然确认，\"'悲弦'一定在那里！\"
\"但报纸说清水寺已经被烧了...\"林薇担忧地说。
\"那是主寺，这个小祠堂在后山，很隐蔽。\"余老解释道，\"不过现在肯定加强了戒备。莫言声的人没找到'悲弦'，但一定留下了眼线。\"
张院长下定决心：\"我们必须立刻前往桑榆国。余老，能帮忙安排吗？\"
余老点点头：\"我在桑榆有些朋友，可以安排秘密入境。但时间紧迫，最好今晚就动身。\"
陈默看了看虚弱的林薇：\"她需要休息...\"
\"我没事。\"林薇坚持道，\"如果让琴主先找到'悲弦'，后果不堪设想。\"
余老赞许地看着她：\"好丫头，有张小小当年的风范。\"他转向陈默，\"小伙子，照顾好她。六弦七情琴的力量不是闹着玩的，稍有不慎就会反噬。\"
他走到一个古旧的柜子前，取出一把短剑递给陈默：\"这是'破音剑'，能斩断音波攻击，对付七弦门的人很有用。\"
然后又从柜台下拿出一个小布袋给林薇：\"'定神砂'，遇到危险时撒向敌人，能暂时干扰他们的听觉和平衡。\"
最后，余老从脖子上取下一枚古朴的玉佩挂在林薇颈间：\"这是张小小留下的'清心佩'，能帮助稳定七情琴的反噬。我保管了一百多年，现在是时候物归原主了。\"
林薇感动地握住老人的手：\"余老，您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余老摇摇头，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我另有任务。莫言声以为听潮轩只有我一个人，但他错了。我要去召集一些老朋友，给七弦门来个后院起火。\"
他看了看窗外渐亮的天色：\"天快亮了，我安排的车马上就到后门。你们准备一下，直接去码头，有船等你们。\"
半小时后，一辆不起眼的面包车停在听潮轩后门。陈默、林薇和张院长带着简单的行李和珍贵的七情琴上了车。
临别前，余老塞给陈默一张纸条：\"到桑榆国后联系这个人，他是我的老友，会帮助你们。\"
车子缓缓驶离，余老站在巷口，身影在晨光中越来越小，最后消失不见。
林薇靠在陈默肩上，疲惫地闭上眼睛：\"陈默，如果我们真的集齐了七弦...会发生什么？\"
陈默轻轻搂住她：\"不知道。但无论发生什么，我们一起面对。\"
车窗外，东海市的轮廓渐渐清晰，新的一天开始了。而在遥远的桑榆京都，一场关于千年琴弦的争夺战，也即将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