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拍打着窗户，像无数细小的手指在玻璃上抓挠。祁煜站在白黎房门前，手里端着刚熬好的姜汤——白黎今天放学回来时浑身湿透，现在应该洗完澡了。
他敲了三次门，没有回应。
\"白黎？我进来了。\"祁煜推开门，房间里空无一人，浴室传来吹风机的嗡嗡声。
姜汤放在书桌上，祁煜的目光被墙上新贴的几张照片吸引——是他上周参加医学研讨会时的场景，有些是正式场合的抓拍，但更多的是他在咖啡厅独处、停车场开车、甚至公寓楼下抽烟的偷拍照。照片旁边贴着便签，详细记录着时间、地点和他的衣着表情。
一阵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祁煜知道白黎有收集他信息的习惯，但没想到已经发展到如此系统的程度。他拉开书桌抽屉，里面整齐排列着十几个U盘，每个都标注着日期和主题。随手拿起一个写着\"医院-3月\"的U盘插入电脑，里面是他在医院工作时的监控录像剪辑，甚至包括他在更衣室换衣服的片段。
\"哥哥？\"
吹风机的声音不知何时停了。白黎站在浴室门口，头发还滴着水，白色浴袍松松垮垮地系在腰间，露出大片苍白的胸膛。他的目光从祁煜手中的U盘移到电脑屏幕，表情没有丝毫慌乱。
\"这些...是什么？\"祁煜声音干涩。
白黎缓步走近，身上散发着沐浴露的薄荷香：\"我的研究项目。\"他伸手合上电脑，\"关于医患互动中的非语言交流。\"
\"那为什么有我在更衣室的视频？\"
\"对比组。\"白黎微笑，指尖轻轻划过键盘，\"医生在公共场合和私人空间的行为差异...很有趣的课题，徐教授很支持。\"
祁煜后退一步，撞上书桌。这个解释听起来合理，却解释不了那些偷拍照和详细记录。\"白黎，这已经超出正常范围了。\"
\"什么是'正常'？\"白黎突然凑近，潮湿的发梢扫过祁煜脸颊，\"哥哥明明也很喜欢被关注。\"他的手指点上祁煜的胸口，\"每次我发现你的小习惯，你都会笑...就像这样。\"
祁煜猛地抓住他的手腕：\"这不是一回事！\"触手的皮肤冰凉滑腻，像某种冷血动物，\"你在监视我，白黎。这已经...不正常了。\"
白黎的表情瞬间阴沉，又很快恢复平静：\"如果哥哥不喜欢，我以后不做了。\"他乖巧地低下头，\"只是...怕你出事。上次李太太家火灾，要不是我及时发现...\"
祁煜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火灾发生后，白黎确实第一时间拉他逃离了现场。但此刻回想起来，白黎当时表现得太过...镇定，仿佛早有预料。
\"我要整理一下这些资料。\"祁煜努力保持冷静，\"你先休息吧。\"
白黎歪着头看他几秒，突然笑了：\"好啊。\"他拿起姜汤喝了一口，\"我去图书馆查点资料，晚点回来。\"
门关上的声音响起后，祁煜长舒一口气。他重新打开电脑，插入另一个标注\"保护计划\"的U盘。里面的内容让他的血液几乎凝固——那是一个详尽到可怕的监控系统，包括祁煜的日常行程、社交圈分析、甚至是他可能遇到的\"威胁评估\"。
在一个名为\"处置方案\"的文件夹里，祁煜找到了苏婉、李太太等所有近期遭遇\"意外\"的人的档案，包括她们的作息规律、弱点分析和...事故前后的对比照片。最后一份文档是一个空白模板，标题是\"交通意外-方案c\"。
鼠标滑到回收站，祁煜点开后浑身发冷——里面是几十张已删除的监控截图，全部是他在不同场合与女性同事或朋友的互动。每张图片都被用红圈标注出\"违规接触\"：一次握手、一个拥抱、甚至只是站得稍近...
最令人不安的是一个加密文件夹，图标是孤儿院的照片。祁煜试了几个密码都不对，正当他准备放弃时，无意中输入了母亲的生日——文件夹打开了。
里面是一段模糊的监控视频，日期显示是十二年前。画面上，年幼的白黎溜进孤儿院储物间，几分钟后，火光从门缝中渗出...视频到此戛然而止。
祁煜的手不受控制地发抖。白黎曾经所在的阳光孤儿院火灾，造成七死十五伤的重大事故，调查结果一直归咎于电路老化。而现在这段视频暗示的真相太过可怕，他甚至不敢细想。
书桌最下方的抽屉上了锁。祁煜用回形针做了个简易撬锁工具——这个技巧还是白黎十岁时教他的——抽屉应声而开。
里面的东西让他的胃部一阵绞痛：用过的咖啡杯、牙刷、梳子上缠绕的头发、甚至是他以为丢了的旧内衣...全都整齐地分类保存，像某种病态的收藏品。最底层是一个黑色笔记本，翻开后是白黎工整的字迹：
\"7月15日：哥哥和苏婉通话17分钟。通话后情绪低落，喝了三杯威士忌。惩罚：在她的洗发水中加入脱毛剂。
9月3日：哥哥接受了护士长的晚餐邀请。惩罚：在她的车里放了蜘蛛（arachnophobia验证有效）。
12月24日：哥哥梦话中叫了妈妈的名字。我的惩罚不够严厉...\"
笔记本最后一页是昨天的日期，写着：\"哥哥开始怀疑了。必要时启动方案c。\"
祁煜合上笔记本，额头渗出冷汗。他必须找专业人士谈谈，现在立刻。匆忙中，他拍了几张关键证据的照片，然后将一切恢复原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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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早告诉过你那孩子不对劲！\"
林姐的公寓里，老护士长将茶杯重重放在茶几上。窗外的雨更大了，雷声在远处隆隆作响。
祁煜将手机里的照片展示给她：\"我该怎么办？报警？\"
\"报警说什么？\"林姐冷笑，\"你弟弟是个变态跟踪狂？证据呢？就凭这些照片？\"她指着其中一张，\"法官会认为这只是兄弟间的亲密行为。\"
\"那火灾视频呢？\"
\"十二年前的无头案，而且画面里根本看不清是谁。\"林姐摇头，\"最重要的是——\"她直视祁煜的眼睛，\"你真的准备好把白黎送进监狱了吗？\"
这个问题像刀子一样扎进祁煜胸口。无论白黎变成什么样，他始终是那个五岁起就跟着他的弟弟，是父母去世后他唯一的亲人。
\"也许...可以强制心理治疗？\"祁煜虚弱地提议。
\"前提是他自愿，或者有即刻危险。\"林姐叹气，\"听着，那孩子聪明得可怕。我打赌他已经准备好十几种应对方案了。\"
祁煜想起笔记本上提到的\"方案c\"，胃部一阵绞痛。他拿出手机查看家中监控——白黎还没回去，画面中的公寓安静得诡异。
\"你必须设立界限。\"林姐严肃地说，\"让他搬出去，立刻马上。\"
\"他会拒绝的...\"
\"那就换锁！报警！\"林姐拍桌而起，\"祁煜，你是在用别人的生命安全冒险！下一个会是谁？苏婉？我？还是你自己？\"
回程的出租车上，祁煜反复查看监控。公寓依然空无一人，但书桌上的U盘位置似乎有微妙变化——他离开时明明放在键盘旁边，现在却移到了显示器下方。
手机突然震动，是白黎的消息：\"在图书馆查到晚了，直接回宿舍住。哥哥记得锁好门。\"
太巧合了。祁煜盯着这条看似贴心的消息，手指悬在回复框上久久未动。最终他只回了一个\"好\"字，然后让司机改道去医院。
值夜班的老王对他的突然造访很惊讶，但还是很爽快地开了张处方——强效安眠药，足够让人沉睡十二小时的那种。
\"失眠这么严重？\"老王挑眉。
祁煜勉强笑笑：\"最近工作压力大。\"
回家路上，他在24小时超市买了新的门锁和监控摄像头。结账时，收银员多看了他两眼：\"先生，您脸色很差，需要帮助吗？\"
祁煜摇摇头，却在出门时差点撞上玻璃门。他的确状态糟糕，但今晚必须保持清醒——如果白黎真的在监视家里，那么\"回宿舍\"很可能只是个幌子。
公寓楼下的路灯坏了，电梯里弥漫着某种化学清洁剂的味道。祁煜输入密码时，手指微微发抖——密码是白黎的生日，这个细节现在想来令人不安。
门开的一瞬间，他就知道有人来过。空气中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柑橘调香水味——白黎最近开始用的那款。茶几上的医学期刊被翻到了他平时不会看的那页，浴室毛巾的悬挂方向也变了。
祁煜迅速安装好新买的摄像头，藏在客厅绿植和书柜角落。然后他检查了每个房间，确认没有白黎的身影后，才稍微放松下来。
厨房水壶下有张便签：\"哥哥，明天早餐在冰箱，记得热了再吃。— 白黎\"
字迹工整得近乎刻板，就像笔记本里那些详细记录一样。祁煜将便签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又觉得不妥，捡出来展平夹进一本书里——这个矛盾的动作让他意识到，即使现在，他仍无法对白黎彻底狠心。
夜深了，祁煜吞下半片安眠药——刚好够他睡四五个小时，又不会睡得太死。他将另一片压在枕头下，然后破天荒地锁了卧室门。
半梦半醒间，他似乎听到门把手转动的声音，还有极轻的脚步声在门外徘徊。但当他强撑着睁开眼时，门外一片寂静，只有空调运转的微弱嗡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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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是周六，祁煜故意睡到中午才起。客厅监控显示整晚无人进出，但他注意到垃圾桶的位置有微妙变化——那张被他揉皱又展平的便签不见了。
他给白黎发了条消息：\"中午回来吃饭吗？想和你谈谈。\"
回复来得很快：\"好啊，我买哥哥最爱的那家卤味回来。一小时后到^_^\"
那个笑脸符号让祁煜后颈发凉。他迅速检查了准备好的录音笔，然后煮了两杯咖啡——一杯普通，一杯加了双倍安眠药。
白黎准时在十二点半进门，手里提着香气扑鼻的卤味袋子。他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看起来就像任何一个普通的大学生。
\"哥哥要谈什么？\"他一边摆放餐具一边问，语气轻松得像日常闲聊。
祁煜深吸一口气：\"我考虑了很久...觉得你应该尝试独立生活了。\"他尽量让声音平稳，\"学校有宿舍，或者我可以帮你租个公寓。\"
白黎的动作顿了一下，又继续摆筷子：\"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你已经二十二岁了，白黎。需要自己的空间，发展自己的...\"
\"人际关系？\"白黎抬起头，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像苏婉那样？\"
祁煜的指尖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这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白黎重复道，像在品味这句话的滋味，\"还是为了哥哥好？\"他突然凑近，\"怕我妨碍你的'正常生活'？\"
咖啡杯在祁煜手中微微颤抖：\"都有。我们都需要...健康的关系界限。\"
白黎突然笑起来，那笑声清脆悦耳，却让祁煜毛骨悚然：\"健康的关系界限？\"他重复着，像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哥哥现在才想起来设立界限？\"他的手指划过祁煜的手背，\"当我五岁钻进你被窝时，当我十二岁偷看你洗澡时，当我十八岁那个雨夜吻你时...那时候怎么不提'界限'？\"
祁煜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音：\"那不一样！那时候你...\"
\"我什么？\"白黎也站起来，身高只比祁煜矮半个头，\"年纪小？不懂事？\"他的眼神逐渐变冷，\"还是说...哥哥其实一直很享受被需要的感觉，只是现在玩脱了？\"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戳中祁煜心中最阴暗的角落。是的，他曾经享受过被白黎依赖的感觉，那让他觉得自己不是孤身一人。但现在...
\"够了。\"祁煜推开咖啡杯，\"我已经决定了。下周开始，你搬去学校住。\"
白黎的表情瞬间变得空白，就像有人按下了关机键。几秒钟的沉默后，他轻声说：\"好啊，听哥哥的。\"他端起咖啡一饮而尽，\"我下午还有实验课，先走了。\"
这太过顺利的反应反而让祁煜不安。他看着白黎收拾书包，穿上外套，在门口回头微笑：\"对了，哥哥晚上别做饭了，我叫了外卖，七点送到。\"
门关上的声音在安静的公寓里格外刺耳。祁煜立刻检查了监控——白黎确实离开了大楼，朝地铁站方向走去。但他心中的不安却越来越强烈。
他拨通了林姐的电话：\"我跟他谈了，他...答应了。\"
\"就这样？\"林姐的声音充满怀疑，\"没哭没闹没自残？\"
\"没有，就...很平静地接受了。\"
\"那你要小心了。\"林姐严肃地说，\"这种类型的人，越平静越危险。\"
挂断电话，祁煜开始检查公寓的每个角落。厨房、浴室、客厅...最后是卧室。当他掀开枕头时，呼吸瞬间凝固——那片备用的安眠药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纸条：\"哥哥还是不擅长藏东西呢^_^\"
纸条背面用极小的字写着一行地址：阳光孤儿院旧址，今晚七点。
祁煜的手不受控制地发抖。他知道这不是邀请，而是威胁。白黎在用最直白的方式告诉他：我知道你发现了火灾视频，现在该谈谈了。
窗外，阳光明媚得刺眼。祁煜盯着那张纸条，突然意识到——他可能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他以为自己在保护自己和其他人免受白黎的伤害，但事实上，他可能刚刚触发了那个笔记本上提到的\"方案c\"。
而最可怕的是，他甚至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