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短促冰冷的“嘀——”，像生锈的铁钉在耳膜上狠狠刮过！小山浑身剧震，差点失手将那片轻薄得如同幽灵脊骨的黑色平板整个抛出去！
“咚……哐当！”
黑暗中，有什么东西滚落进垃圾堆的缝隙深处，发出一连串闷响——是他手中那张粘着油污的旧照片因惊吓脱手了。但他目光死死凝固在手心：没有光源！那纯黑色的纤薄长方形平板本身却在散发出幽暗的、边缘锐利的矩形微光！一个他从未见过、也无法理解的冰冷光影界面，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悬浮在那片黑暗之上，像凭空撕开了现实的一道口子！
寒意从脊柱节节爬升，混合着脚踝和手掌伤口的钝痛，让思维都冻结。他僵硬地、几乎是被动地，感受着掌心传来那平板光滑、冰冷如霜的表面触感。薄，极度的薄，边缘切割锋利得仿佛能划开空气。那幽幽的绿光区域微微散发着一点温度，仿佛薄冰之下埋着一团行将熄灭的余烬。这微弱的暖意非但没能驱散恐惧，反而像一道冰冷的电流，激得他汗毛倒竖！
绿光构筑的方框之内，字符清晰得令人发憷：
“账户类型：境外匿名托管 | 状态：低功率运行 | 单日可用额度：5.00 \/
cNY”
每个字符都认得，组合起来的意思却像是天书！境外匿名？低功率？额度？5块？后面那个庞大的数字是什么意思？！？五万？！
心脏在肋骨后狂乱地撞动！血液隆隆地冲刷着耳鼓！冰冷纤细的平板上，那些幽灵般的绿字，每一个都像细小的毒针，狠狠扎进他被冻得麻木的神经！
就在这时！
绿光方框左下角，一块极小的灰色阴影似乎极其轻微地闪烁、拉伸了一下！
极其微弱的震动感！顺着平板冰冷的表面清晰地传递到他冻僵的手指！
绿光方框边缘，一个更小的、模糊的、箭头般向右延伸的浅灰色印记缓缓浮现……又迅速隐去！仿佛在提示什么！它的指向……
小山僵硬的目光顺着那灰色印记隐没的方向，极其缓慢、如同生锈合页转动般艰难地挪动——离开冰绿的方框，向右移动……
在光洁平板边缘之外仅几指距离的冰冷水泥地面上——
那个被他连同神秘金属片一同甩进黑油污泥沼里的、圆润冰冷的灰白色小硬物！正静静地、无声地躺在那里，表面粘着一点黑泥。
那是什么？
他的呼吸猛地停滞了半拍！身体像是被无形的锁链禁锢，每一个动作都耗尽了残存的体力，只剩下本能驱使——冻得失去知觉的手指，如同濒死者最后抓向稻草，颤抖着，极其缓慢地伸了过去。
就在指尖距离那个灰白色的小圆东西还有一寸之遥时——
啪！
一声微不可察、又清晰无比的轻微吸附声！
他冻僵的指尖甚至没有真正触及它！那小东西仿佛被强力的磁石吸引，猛地贴附在了平板冰冷的边缘！极其稳固！冰冷！
掌心那块散发着幽绿光芒的轻薄石板猛地震颤了一下！随即剧烈发烫！那热量如同烧红的铁片猝不及防地烙在了他的皮肉上！
“啊！”小山下意识痛呼出声，手猛地一缩！
但那吸附着灰白色小圆片的平板却像膏药般牢牢粘在他的掌心！热量逼人！幽绿方框内的字符疯狂闪烁、扭曲！像是有无数毒虫在绿色光海中挣扎翻滚！一个进度条的图标赫然闪现、以惊人的速度向右顶满！
“嗡——”
一种低沉、如同重型电机启动般的沉闷嗡鸣声，竟毫无征兆地从掌心的纤薄平板深处爆响！带着一种超越物理厚度的、令人牙酸的震动！
热量飙升！瞬间像燃烧的火炭！痛！剧痛！小山惊恐万状地想甩脱这滚烫的怪物！但它如同生了根！挣扎间，那嗡鸣陡然拔高、变得异常尖锐刺耳——仿佛无数根冰冷的钢针钻进脑髓！
嗡鸣声刺破雪夜！小山整个头骨都似乎要被震裂！一股灼热的气流猛地从平板侧面几个极其微小的散热孔喷射而出，吹在他脸上，带着一股微弱却极其古怪的、混合着劣质电子元件发热和劣质塑料烤焦的焦糊气味！
“嗡————————！！！”
噪音拔高到极限又陡然停止！如同被人扼住了脖子！
一切如同被掐灭的鬼火！
掌心那灼人的高热几乎在瞬间抽离！温度骤降回冰点！
那幽绿的光芒也如同被吸走了所有生机，瞬间熄灭！
黑暗！浓稠的、带着垃圾酸腐气和焦糊味的黑暗，如同一张冰冷的裹尸布，重新笼罩下来！
只剩下那片薄如蝉翼的纯黑色平板，冰冷地粘在掌心。它旁边，那个吸附着的灰白色小圆片，也失去了光泽，像一块暗淡的骨头。
寂静。只有小山自己狂野的心跳声和撕裂耳鼓的嗡鸣残留，在死寂中疯狂擂动。
发生了什么？
冰冷的平板表面还残留着一丝刚才灼烧的余温，更显得阴森。他茫然、惊恐地看着掌心这块怪物。黑暗中，它沉默得如同墓碑。突然，他感觉那冰凉光滑的表面……似乎极其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极其微弱，如同心跳般缓慢而规律的搏动？！
幻觉？！他屏住呼吸，死死瞪着掌心那片黑暗。
不是幻觉！那微弱却稳定持续的震动，带着一种古怪的节奏，如同濒死者最后的心跳，微弱而执拗地从冰片的深处传来！
他猛地想起了之前看到过的字样：“低功率运行”！这震动……是它还……没死透？！这念头带来的恐惧不亚于它在爆响灼烧之时！
突然！一点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极其幽暗的……蓝色光点！在纯黑平板屏幕正中央的核心区域，极其极其短暂地……闪烁了一下！微弱的蓝芒仅存在了百万分之一秒，像遥远星云中一颗垂死恒星最后的叹息！快得如同幻觉！快得在他视网膜上只留下一个比针尖还小的烙印！
蓝色？！
小山全身的血液似乎瞬间冻结！他猛地记起那块亮过致命血光的金属碎片！它发红光！这个平板刚才发绿光！现在……它自己……内部……竟在熄灭后……又闪了一下……蓝光？！
这怪物……不是单独存在的！
他的视线如同被某种力量强行拉扯，僵硬、惊悚地移动。越过掌心冰冷如尸骸的平板，挪向几寸之外——
那块静静躺在冰冷泥泞地上的、亮过猩红光芒的金属碎片！边缘沾染的油污在黑暗中模糊不清。但小山此刻混乱的脑海里，刚才它猩红闪光的画面与眼前这幽蓝死息的幻觉烙印疯狂交织、重叠！一红一蓝！如同两只来自不同地狱、睁开的鬼眼！
嗡……
微弱的心跳震动持续着，从冰片中心传出，如同敲在骨头上。
寂静，死寂。只有那微弱如风中残烛的震动，持续敲打着他的神经。
就在这时！一点极其微弱的、模糊的、断断续续的、如同坏掉收音机发出的电流杂音般的声响……毫无征兆地从他耳蜗深处响起？！那声响极其微弱扭曲，听不清音节，更像是电子信号干扰形成的破碎杂波！
“滋……滋啦……咔……”这诡异的声音如同阴沟里的老鼠，抓挠着他的脑髓。
是平板在震动？！震动频率传导到骨头模拟出来的幻觉？！小山惊恐地捂住耳朵！但那声音似乎并非来自外界！
啪！
他下意识地用力甩了甩头！那微弱的“咔”声似乎随之消失！但头部的动作带起冷风灌入后颈，身体一个激灵，左手无意识地挥舞了一下——
“咔哒！”
一个微小的、清脆的硬物碰撞声！
是冻僵的左手！无意识动作时，撞到了丢在地上的那个白色小药瓶！瓶子在垃圾堆里极其轻微地滚动了一下！
几乎就在这小小的撞击声发出的同一刹那！
“嗡！”
手心粘着的冰冷平板，那微弱如同心跳的震动感，猛地停止了！同时！
啪嗒！
吸附在平板边缘的、那个灰白色的圆润小硬物，毫无预兆地自动脱落了！它轻轻砸在小山手背旁冰冷的地面上，发出一声微弱的轻响！
震动……消失了？
那个诡异冰片的“心跳”……被药瓶子滚动的声响……干扰？或者说……惊醒了？
死寂！死一般的寂静！
小山僵在原地，连呼吸都近乎停止。冷汗从额角淌下，流进干裂带血的唇角，咸腥刺激着麻木的神经。目光呆滞地在掌心那死寂的黑色石板、脱落的灰白石蛋、滚到一旁的小药瓶、以及更远处那片曾亮过血光的金属残骸之间缓慢游移。恐惧、茫然、饥饿、疼痛和彻底的无所适从混合成一片浑浊的冰海，将他整个淹没。
为什么？谁干的？我是谁？我在哪里？
无数个碎片化的念头在冻结的脑海里飘荡、碰撞、碎裂。
手……不由自主地动了。被另一种更原始、更绝望的本能驱动——胃袋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捏紧，再用力旋转！火烧火燎的钝痛混合着冰寒的麻木感，几乎要让他全身痉挛！身体里的最后一点热量正在被无情的寒夜吸走！
他僵硬地俯下身。动作像一个断了线的木偶。右臂撑着冰冷粗糙的地面。左手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赴死般的绝望，颤抖着伸向滚落在一旁冰泥里的那个白色小塑料瓶。
瓶子已被冻硬。轻轻拧开被冰粘住的盖。发出“咔吧”一声。细微的、带着奇异工业甜香的气息再次钻入鼻腔。瓶底滚动着几粒微小的白色药片。他凝视着它们，目光空洞。手指在瓶口停顿。饥饿带来的吞噬欲望和对于未知的、药物致死的恐惧在神经末梢疯狂撕扯。
最终——
冻得无法思考的混沌战胜了一切。活下去。不管是什么东西，塞进去，填满那个灼烧的胃袋！他伸出手指，在冰冷的瓶底小心翼翼、无比笨拙地……抠出来一粒微小的白色药片！
就在这粒药片被捏在指尖、即将送往干裂灼热的唇边，胃袋收缩痉挛、喉咙深处反涌上强烈干呕欲望的临界点——
他的手！那只一直粘着冰冷黑色平板的右手！忽然毫无征兆地……剧烈地抽搐了一下！
力量极大！
带着某种源自深处的、奇异的震颤！
掌心的黑色平板也跟着猛地震动！
小山吃痛，手指猛地一松！
吧嗒！
那粒微小的白色药片……掉了！
滚落。
它没有掉进泥地。
极其巧合地——
正正好好！落进了……那只粘着他右手掌心的、死寂的纯黑色平板表面……那个刚刚还散发着幽绿光芒、此刻却漆黑一片的核心凹槽位置？！
没有声音。
那粒小小的药丸，如同被深渊吞噬，无声无息地陷入了那片纯粹的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