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裂缝如同狰狞的伤疤,在混沌雾气中急速收缩,第七狱主那怨毒而狼狈的身影,连同被他扼住脖颈、生死不知的瞳,已然大半没入那暗红色的裂隙之后。胜利的逃亡似乎已成定局,他那仅存的、闪烁着残忍与快意的猩红眼眸,仿佛在嘲笑着此地的所有人。
秦凡矗立在原地,周身紫金光芒如同不稳定的雷暴,翻腾不休。赤金色的眼眸中,冰冷与暴虐如同潮水般涌动,几乎将最后一丝属于“秦凡”的意志彻底淹没。第七狱主的逃遁,像是一根引信,点燃了他血脉深处那古老意志对于“猎物逃脱”的本能暴怒。更多的毁灭性能量在他经脉中咆哮、凝聚,眼看就要化作倾天一击,无差别地轰向四周,包括那正在闭合的空间裂缝,也包括……裂缝附近持剑戒备、脸色苍白的林雪,以及更远处,那道如同透明琉璃般、生命之火即将彻底熄灭的月白身影。
然而,就在那毁灭性能量即将脱缰而出的前一个刹那——
“翎……儿……”
一个极其微弱,仿佛源自灵魂最深处、跨越了无尽混乱与冰冷屏障的呼唤,在秦凡那被杀戮与漠然充斥的识海中,如同投入沸水中的一颗冰晶,激起了一丝微不足道,却至关重要的涟漪。
那月白的身影,那决绝的眼神,那带着泪痕却无比坚定的面庞,那为了阻止灾难而毅然燃烧自己所有的画面,如同走马灯般在他混乱的意念中飞速闪过。每一次闪烁,都像是在坚冰上凿开一道裂痕。
尤其是,当他的目光无意识地再次扫过那道即将消失的月白身影时,一种源自灵魂本源的、无法言喻的剧烈刺痛,如同亿万根钢针同时扎入心脏,让他那被冰冷覆盖的身躯猛地一颤!
“不……”
一声更加清晰、夹杂着痛苦挣扎的嘶哑低吼,从他喉咙深处挤出。他额头上那枚闪烁着混沌光芒的符文,在这一刻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强光!这光芒不再仅仅是加剧暴走,更像是一股混乱中诞生的、强行介入的平衡力量,如同冷水浇头,短暂地压下了那古老意志的绝对主导!
就是这电光火石间的挣扎与清醒!
“嗡!”
秦凡那原本凝聚着无差别毁灭能量的右臂,猛地调转方向,并指如剑!一道凝练到极致、仅有手臂粗细、却仿佛能斩断因果、洞穿虚空的紫金色剑芒,在他指尖瞬间成型!这道剑芒,不再有之前的狂暴与混乱,反而带着一种精准、凌厉、一往无前的决绝!
“斩!”
他嘶声厉喝,指尖对着那即将彻底闭合的空间裂缝,对着第七狱主抓住瞳的那条手臂,悍然斩落!
这一剑,快!快过了思维,快过了光阴的流逝!几乎在他斩出的同时,剑芒就已经跨越了空间的阻隔,出现在了第七狱主的手臂之前!
第七狱主脸上的狞笑和快意瞬间凝固,变成了极致的惊骇与难以置信!他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甚至连调动残存力量防御都做不到!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死亡的紫金光芒,如同热刀切过牛油,毫无阻滞地、轻描淡写地掠过他扼住瞳脖颈的手臂肘关节处!
“嗤——!”
没有巨大的声响,只有一声轻微到几乎可以忽略的切割声。下一刻,第七狱主那覆盖着暗红鳞甲、蕴含着强大力量的手臂,齐肘而断!断口处光滑如镜,紫金色的能量如同附骨之疽,阻止着伤口的愈合,并沿着断臂向他的躯干蔓延,带来钻心的剧痛与更深的恐惧!
“啊——!”第七狱主发出了凄厉痛苦的惨叫,剩下的半截手臂猛地缩回,伤口处暗红血液如同喷泉般涌出。而那截被斩断的手臂,依旧保持着紧握的姿态,连同被它抓着的、已然昏迷的瞳,一同从即将闭合的空间裂缝边缘向下坠落!
“回来!”第七狱主目眦欲裂,伸出完好的另一只手想要去抓,但空间裂缝的闭合之力已然达到顶峰,一股强大的吸扯力将他猛地拉向裂缝深处。他只能怨毒无比地看了一眼那道救下瞳的紫金色身影,以及那截坠落的手臂,发出一声饱含无尽恨意的咆哮:“断臂之仇,本座记下了!等着‘祂’的怒火降临吧!”
话音未落,暗红色的空间裂缝猛地收缩,化作一个细微的黑点,随即彻底消失不见。只有第七狱主那充满怨毒的余音,还在混沌雾气中隐隐回荡。
而此刻,那截断臂在坠落过程中,五指依旧死死紧握,在其掌心之中,那串已然黯淡、表面带着裂纹的万婴怨骨珠,随着断臂一同向着下方翻涌的混沌雾气坠去,转眼便被吞噬,不知所踪。
与此同时——
“轰隆!!!”
一声仿佛来自远古洪荒、沉重到足以压垮万古青天的巨响,猛然从轮回殿方向传来!
那扇历经了无数风波、承载了巨大阴谋与牺牲的古老殿门,在南宫翎以生命和灵魂为代价施展的“月蚀永封”之下,终于……彻底闭合!
门扉之上,那巨大的、由月华与生命精元勾勒出的封印符文,如同最精美的雕刻,深深地烙印在了石门表面,炽白的光芒渐渐内敛,转化为一种恒久、稳固的银色光辉,与石门本身的古朴苍凉融为一体,再也难分彼此。门缝彻底消失,仿佛它从来就是一扇完整无缺、从未开启过的巨门。门后那令人不安的悸动,也被完全隔绝,再也感知不到分毫。
封印,成功了!
然而,成功的代价,是施术者生命的燃尽。
就在殿门彻底闭合、封印光芒稳定下来的那一瞬间,悬浮于殿门前半空中的南宫翎,那本就透明得如同幻影般的身躯,再也无法维持。她周身最后一丝微弱的月华如同风中残烛,轻轻摇曳了一下,随即彻底熄灭。
她仿佛失去了所有支撑的力量,如同一片被秋风无情拂落的玉蝶花瓣,又像是一尊精致却易碎的琉璃人偶,从空中无力地、轻飘飘地坠落。
长长的、已然变得灰白的发丝在空中散开,如同宣纸上最后一道绝望的墨痕。她闭合着双眼,面容安详得仿佛只是陷入了沉睡,只是那苍白到没有丝毫血色的脸颊,以及那微弱到几乎无法感知、如同游丝般随时会断绝的生命气息,昭示着残酷的现实。
“翎儿——!!”
亲眼目睹殿门闭合,又猛地转头看到南宫翎坠落的景象,秦凡眼中那最后一丝赤金色的暴虐与冰冷,如同潮水般急速退去,被无边的恐慌、剧痛与清明所取代。额头的混沌符文光芒收敛,缓缓隐没。
他体内的狂暴力量如同找到了宣泄口,不再用于毁灭,而是全部灌注于双腿,身形化作一道撕裂长空的紫电,以超越自己极限的速度,疯狂地冲向那道坠落的身影!
他甚至顾不上不远处同样在下坠、被林雪及时飞身接住的灵瞳少女瞳。
他的眼中,他的世界里,此刻只剩下那一道如同折翼蝴蝶般坠落的月白身影。
“嗖!”
就在南宫翎的娇躯即将触及下方坚硬冰冷的地面的前一刹那,一双坚实而颤抖的手臂,稳稳地、却又无比轻柔地,将她接在了怀中。
入手处,是一片令人心碎的冰凉与轻盈,仿佛他抱住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缕即将消散的月光,一团没有重量的雾气。
秦凡低头,看着怀中的人儿。那张曾经巧笑嫣然、明艳动人的脸庞,此刻苍白如雪,没有一丝生气。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静静覆盖在眼睑上,唇瓣失去了所有色彩。她的身体轻得可怕,生命的气息微弱得如同暴风雪中最后一点火星,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熄灭,连这最后的形体都无法维持,化作光点消散于天地之间。
感受着怀中那几乎消失的生机,回想起她毅然决然逆转月瞳、施展永封时那决绝而温柔的眼神,回想起自己暴走时险些对她流露出的杀意……无边的悔恨、痛苦、恐惧如同亿万把冰冷的锉刀,疯狂地切割着秦凡的心脏和灵魂!
他紧紧抱着她,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生命和温度都渡给她,却只能感受到她的身体在自己怀中一点点变冷,生命力如同指间流沙,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挽留。
“翎儿——!!”
他再也无法抑制,仰起头,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蕴含着无尽痛苦与绝望的嘶吼。那吼声如同受伤的孤狼,悲怆而苍凉,穿透了层层混沌雾气,在这片刚刚经历大战、满目疮痍的轮回殿前,久久回荡,闻者心碎。
林雪抱着昏迷的瞳落在一旁,看着眼前这一幕,看着秦凡那痛苦得几乎要崩溃的背影,看着南宫翎那生机渺茫的苍白面容,紧咬着下唇,眼圈泛红,最终也只能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
胜利,终究是付出了太过惨痛的代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