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光阴后,吴晟培育的九盆幽兰草生长到了一定地步,其中四盆交给了寒冰门,之后他们决定将其中三盆品相最佳的幽兰草,拿到内虚弟子间自发形成的、规模较小的“易物市集”上进行交易。目标不是换取灵石金币——那点钱对势力发展仍是杯水车薪——而是希望能以物易物,换取一些其他类型、或许更适合在流云屿环境培育的灵植幼苗、块茎或种子,丰富“渊渟”的培育种类,探寻新的可能。
交易过程不算顺利,幽兰草虽有一定价值,但毕竟品阶不高,适用面也偏窄。最终,他们用两盆换得了几株耐旱的“沙地棘”幼苗和一小包疑似“荧光苔”的孢子,另一盆则换来了一位擅长驯养低阶灵虫的弟子提供的、据说能改善土壤的“腐土蚯”虫卵。收获虽微,却也是“渊渟”在资源获取上迈出的蹒跚一步。
就在众人带着这些微薄的“战利品”返回流云屿,开始商讨该在何处开辟新的、更隐蔽安全的试验药圃时——变故突生!
两股极其微弱、却带着熟悉气息的灵力波动,伴随着浓重的血腥气与紊乱的能量,跌跌撞撞地闯入流云屿外围的警戒范围。
吴晟神识最为敏锐,率先察觉,身形一闪便出现在波动传来之处。只见两名衣衫褴褛、浑身浴血、气息奄奄的修士,相互搀扶着,几乎是用最后一点力气在向前挪动。他们身上布满了各种创伤,有刀剑之伤,有法术灼烧的焦痕,更有许多细小的、闪着不正常幽蓝光泽的伤口。
尽管面容被血污和尘土覆盖,身形也因重伤而佝偂,吴晟还是一眼便认了出来——
“炎王?!林风?!”吴晟失声惊呼,心中剧震!这正是当年奉命前往宗门求援,却自此杳无音讯的赤炎长老亲传弟子炎王,以及另一位精英弟子林风!他们竟然还活着,而且在此刻以如此凄惨的模样出现!
来不及细想,吴晟立刻上前,与闻讯赶来的赵玄逸、锦铎一起,小心翼翼地将几乎昏迷的两人扶住。清澜迅速取出随身携带的保命丹药,塞入二人口中,暂时吊住一口气。
“快!送药塔!刻不容缓!”清澜急声道。
众人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以最快速度,将炎王和林风送往逍遥虚内以医术闻名的药塔。药塔值守弟子见伤者如此严重,且似乎是失踪已久的同门,不敢怠慢,立刻禀报了当值的长老。
一位发须皆白、面色红润但眼神锐利如鹰的老者迅速出现,正是药塔中以处理复杂伤势和剧毒着称的“针石长老”。他示意众人将伤者平放在特制的寒玉榻上,双手虚按,浑厚而精纯的木属性生命灵力如同温和的溪流,缓缓渡入二人体内,同时神识细致入微地扫过他们每一寸身躯。
片刻后,针石长老收回手,面色凝重,沉声道:“伤势极重,且颇为复杂。体表可见利器劈砍、火系术法灼伤、阴寒掌力侵蚀……但这些尚可调理。”他指着那些细微的、泛着幽蓝光泽的伤口,“麻烦在于这些暗器伤痕,深入肌理,甚至附着骨骼。暗器乃特制银针,极细,喂有剧毒。毒性已随气血运行扩散,此毒名曰‘蝎毒散’,非单一蝎毒,乃是混合了至少七种不同毒蝎精华,辅以阴煞之气炼制而成,毒性诡谲,能腐蚀经脉,侵蚀灵力,麻痹神魂。”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后怕:“更险的是,他们体内还残留着至少两件不同属性法宝攻击的破坏性能量,一火一金,与毒性交织,几乎摧毁了他们的丹田屏障。能拖着这样的伤势,坚持回到宗门……意志之坚韧,实属罕见,亦是不幸中的万幸。”
针石长老迅速吩咐药塔弟子:“立刻准备‘九清灵液’浸泡其身,减缓毒性蔓延,稳住心脉。以‘回春针法’锁住其元气,每日三次,轮流以精纯木灵之力为其疏导经脉,逼出部分浅表毒素。同时,取我药匣第三层第七格的‘玉蟾解毒膏’,外敷于所有银针伤口。内服‘护脉丹’与‘凝神散’。”
安排完紧急处理措施,他看向吴晟等人:“你等在此照看,勿要移动他们。此‘蝎毒散’配制复杂,解药需针对性地调配。老夫需亲自去查阅古方,配置解药。少则一日,多则三日,必有分晓。”
吴晟等人连忙躬身应诺,心中沉甸甸的。炎王和林风的惨状,以及针石长老描述的伤势之凶险,无不预示着他们这半年来所经历的可怖遭遇,也似乎印证了某种不祥的预感。
与此同时,逍遥虚高层,掌门静修之地的偏殿内,气氛比药塔更加凝重,甚至透着一股压抑的阴沉。
青松长老伤势未完全复原,面色依旧带着些许苍白,但眼神却锐利如昔。他面前摊开着一份名单,上面许多名字后面已被朱笔划去。他缓缓开口,声音沙哑:“最新传回的密讯……我们秘密派往天冥殿及其周边势力潜伏、打探消息的十七名探子,已有十一人超过了约定联络时间,且用尽备用联络方式也无法取得回应。恐怕……已是凶多吉少。”
瀚海长老脸色铁青,一掌拍在身旁的玉几上,留下清晰的掌印:“这绝不正常!即便天冥殿防范再严,也不至于在如此短时间内,让我们损失如此惨重!除非……”他眼中寒光闪烁,“要么,是我们的人被天冥殿发现后策反,反过来提供了我们的联络网!要么,就是——”他抬起手,做了一个干净利落的抹脖子动作。
侍立一旁,负责宗门内部监察与部分情报汇总的药明长老捻着胡须,沉声道:“瀚海长老所言,正是我等所忧。如此大规模的失联,绝非巧合或单纯的能力不足。极大的可能,是我们内部出了纰漏!有卧底,或者……出现了叛徒!泄露了潜伏人员的名单、联络方式、甚至行动计划,导致他们暴露被害!”
瀚海长老怒道:“可问题是,会是谁?!当年安庆大战前夕,我逍遥虚内部便经历了一场惨痛清洗,揪出了五位内虚长老级别、十三位外虚长老级别的叛徒!玄玑掌门……拼着身受道伤,才借助护山大阵之力,将他们一举全歼,稳定了局面!这才过去多久?难道疮疤未愈,脓疮又生?!”
青松长老叹息一声,眼中透着深深的疲惫与一丝了然:“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人心……本就是最易变,也最经不起诱惑之物。只要天冥殿那边开出的价码足够丰厚,许诺的前程足够诱人,或者握住了某些人的致命把柄……逍遥虚这棵大树上,未必不会再有被虫蛀空、向往别处阳光的枝杈。尤其是在宗门新遭重创、人心浮动、资源紧张之时。”
他站起身来,走到窗边,望着外面云海沉浮,语气重新变得坚定而冰冷:“传我命令,即日起,启动‘清源’计划。让我们最嫡系、绝对可信的核心弟子,以及各脉经过考验、忠诚毋庸置疑的执事,暗中行动,不露声色地对内虚、外虚所有可能接触到相关情报的岗位、人员进行交叉摸排,暗中检查。重点是近期行为异常、开销突然增大、与不明身份者接触频繁,或者对宗门现状怨言颇多之人。宁可错查,不可放过!”
他转过身,目光如电,扫过瀚海和药明:“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仅靠被动排查。天冥殿能安插钉子,我们为何不能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药明,挑选最擅长隐匿、机变且绝对忠诚的死士,备好最高级别的易容幻形法宝与丹药,准备秘密潜入天冥殿控制区域!不仅要打探对方虚实、兵力动向,更要设法查清,我逍遥虚内部,究竟是谁在吃里扒外,与虎谋皮!”
青松长老的声音在殿内回荡,带着决绝的杀意:“与天冥殿的血海深仇,我们自然要报,一寸山河一寸血!但在这之前,必须确保我们脚下的基石是坚固的,而非布满蚁穴的沙土!攘外,必先安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