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轻叹了口气,带着几分感慨,几分无奈,拍了拍女儿的手背:“罢了罢了,你们小两口自己觉得好,便是最好。只是别忘了分寸便是。”
她转而望向摇篮,语气复杂地低语:“你这孩子,也是真有福气。摊上这么个有本事又疼人的爹,还有这么一群不一般的叔叔,听说,林家老四去考恩科了?看你这意思,中榜也是十拿九稳?”
江挽澜点头,眉眼弯弯:“夫君和三叔都夸四叔文章扎实,虽不及他们当年惊艳,但中进士应是没问题。”
郡王妃闻言,心中那点感慨更甚。
林家这一门,真是……人才辈出!状元、榜眼、探花都有了,这老四眼看又要添个进士!再想想自家那些需要她不断提点、费心安排才能谋个像样出息的子侄……唉,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不过,这样的亲家,这样的女婿,终究是女儿的大福气。
送走了最后一波道贺的宾客,喧嚣渐散,林府重归宁静。
林淡揉着有些发酸的额角回到内室,只见夫人江挽澜正倚在床头,目光温柔地注视着旁边摇篮里睡得正香的儿子。小家伙砸吧着小嘴,偶尔在睡梦中绽开一个无意识的浅笑,看得人心都要化了。
林淡轻手轻脚地走过去,俯身细看了一会儿,那股为人父的喜悦与责任感再次涌上心头,随之而来的便是那件悬而未决的“大事”——取名。
他直起身,坐到床边,握住妻子的手,语气带着商量:“挽澜,名字的事儿,不能再拖了。今儿都洗三了,总得有个称呼。”
他顿了顿,提出一个分工方案,“要不然这样,大名归我想,乳名归你来定?咱们今晚务必敲定,如何?”
他实在不想儿子都出生第四天了,还只能被“小娃娃”、“小家伙”地叫着。
江挽澜闻言,眼睛一亮,随即又摇了摇头,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乳名嘛……我想着,不如请祖母和曦儿一起来,我们每人想一个,然后让这小娃娃自己来决定,可好?”
“自己决定?”林淡一时没明白。
“就是抓阄呀!”江挽澜笑道,“当然是他娘我代他抓,这小家伙现在连东西都抓不稳呢。”她觉得这个方式既有趣,又能体现全家人的心意。
林淡觉得这主意甚好,既能集思广益,又增添了家庭的仪式感和乐趣,当即点头同意。
很快,张老夫人被请了过来,黛玉也闻讯雀跃地跟来。听说要一起给小家伙取乳名,还要“抓阄”决定,一老一小都兴致勃勃。
四人围坐在内室暖炕边的小几旁,丫鬟准备了笔墨和裁剪均匀的小笺。烛光摇曳,映照着每个人脸上温暖的笑意。
张老夫人最先提笔,她沉吟片刻,写下“平安”二字。老人家所求无他,唯愿孙儿一生平顺安康,这便是最大的福气。她将纸笺折好,慈爱地说:“祖母不图他大富大贵,只求个安稳踏实。”
黛玉早就跃跃欲试,她托着腮想了想,脑海中忽然闪过二叔曾给她讲过的“鲤鱼跃龙门”的故事,又想起弟弟出生时恰好朝阳初升的吉兆,提笔工整地写下“阿鲤”。
她解释道:“鲤,既灵动可爱,又有吉祥飞跃之意,希望弟弟像小鲤鱼一样活泼健康,将来也能有所成就。”
江挽澜自己则想了两个。一个是“虎子”,带着将门虎女的期许,希望儿子健壮勇武;另一个是“禾奴”,取“嘉禾”之祥瑞,寓意五谷丰登、根基稳固,更显质朴。她也分别写了下来。
四个名字的小笺被并排放在一个精致的锦盒里,轻轻摇晃均匀。江挽澜在众人含笑的目光注视下,伸出手,心中默念了几句,然后闭眼从盒中拈出了一张。
她展开一看,脸上顿时绽开惊喜又了然的笑容,将纸笺亮给大家看——正是黛玉所写的“阿鲤”。
“看来呀,我们小娃娃最喜欢姐姐取的名字呢!”江挽澜笑着将纸笺递给黛玉。黛玉接过,看着上面自己写的字,再看看摇篮里酣睡的弟弟,眼中满是欢喜与一种奇妙的牵连感。
张老夫人也乐呵呵地点头:“阿鲤好,阿鲤好!听着就灵动喜庆,是我们曦儿有心思。”
乳名就此一锤定音,充满了家人互动的温情与偶然的趣味。
解决了乳名,压力便全到了林淡这边。
他独自回到书房,对着铺开的宣纸和脑海中盘旋多日的几个字反复斟酌。林泽的儿子叫林烨,“烨”字光辉灿烂;他自己的孩子,这一代从“火”,他也希望寓意光明、出众。
他最初想到的是“熠”,熠熠生辉。后来又考虑过“煊”、“烁”、“灿”……每一个字都有其美好寓意,但他写来写去,比对再三,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最终,他的笔尖还是落回了最初想到的那个“熠”字上。
“林熠……”他低声念出,笔锋流转,在纸上写下这两个字。晨光中降生,愿他此生如名字一般,才华内蕴,光彩夺目,于世间熠熠生辉。就是它了!那种最初的直觉和心意,终究难以被替代。
名字既定,心头大石落地。林淡回到卧房,将这个决定告诉江挽澜。江挽澜轻声念了几遍“林熠”,越念越觉得顺口且寓意深远,眼中满是赞同。
“林熠,阿鲤。”林淡看着摇篮中的儿子,终于可以准确地呼唤他,“你有名字了。”
翌日,林淡在给远在扬州的父亲林栋报喜的家信中,郑重地添上了这两笔:“……儿与挽澜商议,为孙儿取名‘熠’,乳名‘阿鲤’。望其性如暖玉,内蕴光华,此生熠耀,福泽绵长。谨呈父亲大人知悉。”家信的末尾,因这新生命的正式命名,而更添了一份沉甸甸的喜悦与传承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