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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时的晨光尚未完全驱散清竹苑的薄雾,陆守拙已带着十块沉甸甸的沉铁,准时出现在金火院徐教习的角落。昨日初成的喜悦已被沉静取代,他知道,那只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

徐教习依旧在炉火旁刻着他的赤炎晶,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用刻刀指了指旁边的工作台。

陆守拙没有多言,放下沉铁,拿起那把熟悉的玄铁刻刀。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将心神沉入“心手合一”的境界。感受刻刀的重量与平衡,感受沉铁均匀冰冷的触感。识海中,“理”之星环缓缓转动,映照着刀与铁的特性。

落刀!

嗤——

第一笔落下,力道均匀,刻痕流畅。他不再需要像昨日那般刻意去“感受”,心境澄明之下,这种感知与掌控仿佛成了本能。手腕稳定,指尖灵动,刻刀如同他手臂的延伸,在沉铁表面游走,留下基础聚灵阵的纹路。

一块,两块,三块……

他沉浸在一种奇妙的韵律中。刻刀的“呼吸”(文气流转的韵律)与沉铁的“脉动”(材料本身的微弱灵性节点)仿佛达成了某种和谐的共鸣。他不再仅仅是在“复制”阵纹,而是在“引导”文气,顺应材料的特性,让能量轨迹自然流淌。

汗水依旧渗出,但他的气息平稳悠长,眼神专注而宁静。窗外的光影在移动,金火院内的喧嚣仿佛成了遥远的背景音。

第七块沉铁刻完,灵光稳定亮起。

第八块,同样成功。

第九块……

当他拿起第十块沉铁时,心境依旧如古井无波。然而,就在他指尖文气注入刻刀,刀尖即将触及沉铁表面的瞬间,异变陡生!

识海中,那枚一直缓缓转动的混沌道星,“理”之星环的核心处,那点关于“天地玄黄”的感悟烙印,以及近期研习《周易》所积累的阴阳平衡、万物化育之理,竟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却清晰的悸动!

这悸动并非针对“玄黄印”,而是如同一个无形的探针,瞬间扫过他手中的刻刀和沉铁!

嗡!

陆守拙只觉得眼前景象猛地一变!手中的刻刀和沉铁不再是简单的器物,其内部结构、能量流转的微弱轨迹、甚至沉铁内部那均匀分布的、极其微小的灵性节点,都如同被无形的光芒照亮,清晰地映射在他的心神之中!

这种感觉,与“理”之星环的解析不同。解析是主动的、逻辑的拆解,而此刻的感觉,更像是一种被动的、全方位的“洞察”!仿佛他的心神借助道星之力,穿透了物质的表象,直接“看”到了其内在的“理”之脉络!

这突如其来的“洞察”让他手腕微微一滞,刻刀在沉铁表面留下了一道比预期略深的刻痕。

“嗯?”一直看似漠不关心的徐教习,鹰隼般的目光瞬间扫了过来,精准地捕捉到了陆守拙那微不可察的停顿和刻痕的细微变化。他眼中闪过一丝惊疑。

陆守拙立刻稳住心神,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他不敢分心,继续完成剩下的纹路。当最后一笔落下,灵光依旧亮起,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刚才那道刻痕的深浅变化,让整个阵纹的能量流转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滞涩,若非他及时调整后续纹路的深浅予以平衡,这块沉铁恐怕就要废了!

他放下刻刀,看着那十块闪烁着微弱灵光的沉铁,心中却翻江倒海。刚才那是什么?道星的能力?还是某种错觉?

“哼,第十块差点废了!心神不定,前功尽弃!”徐教习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拿起第十块沉铁,粗糙的手指在阵纹上摩挲着,尤其在那道略深的刻痕处停留了一下。他锐利的目光盯着陆守拙:“刚才刻最后一块时,你感觉到了什么?”

陆守拙心中一惊。徐教习的眼力竟如此毒辣!他犹豫了一下,没有隐瞒,如实道:“回教习,弟子…弟子在落刀瞬间,似乎…似乎‘看’到了沉铁内部的结构和…和灵性节点的分布。”

“看到?”徐教习眉头猛地一挑,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他一把抓住陆守拙的手腕,一股灼热而霸道的文气瞬间探入!

陆守拙只觉得一股炽热的力量扫过自己的经脉和识海,霸道无比,却并无恶意,仿佛在探查着什么。徐教习的鹰眼死死盯着陆守拙的眼睛,仿佛要将他灵魂看穿。

片刻后,徐教习松开手,脸上的刻薄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凝重和…一丝隐藏极深的激动!

“混沌道星…‘理’之真意…原来如此!”他低声自语,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的颤抖,“难怪…难怪守藏史那老家伙会把你捡回来!”

他猛地看向陆守拙,眼神灼热:“小子!你刚才的感觉,不是错觉!那是你道星本源‘理’之真意赋予你的天赋——‘器理洞察’!虽然还很微弱,模糊,时灵时不灵,但这是炼器师梦寐以求的天赋!能直接感知材料内在结构、能量节点、灵性分布!有此天赋,辨识材料、优化阵纹、提升成器率,事半功倍!”

陆守拙心中剧震!“器理洞察”?道星赋予的天赋?他想起在西北血海,面对邪秽污秽时,“理”之星环也能模糊感知其能量流动的薄弱点…原来,这种对万物内在“理”之脉络的感知能力,一直潜藏在他的道星之中!只是以往多用于战斗破绽的洞察,如今在炼器这种创造性的活动中,被意外地、清晰地触发了!

“不过!”徐教习语气陡然转厉,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此天赋虽好,却如同稚童持利刃!你道基未复,心神不稳,强行催动或依赖此天赋,轻则感知错乱,毁器伤身,重则动摇道基,万劫不复!方才你心神失守,差点毁了第十块沉铁,便是明证!”

他指着陆守拙的鼻子,唾沫星子几乎喷到他脸上:“记住!在你道基彻底稳固、心神足够强大之前,绝不可刻意追求或依赖这‘器理洞察’!炼器之道,根本还在于‘心手合一’,在于对材料、工具、阵纹的扎实理解和无数次枯燥练习积累的经验!天赋只是锦上添花,根基才是立身之本!明白吗?!”

“弟子明白!”陆守拙肃然应道,心中既震撼又警醒。这突如其来的天赋,如同双刃剑,用得好是通天捷径,用不好便是催命符!

徐教习看着陆守拙沉稳的眼神,哼了一声,语气缓和了些:“明白就好!明天辰时,带十块‘火纹铜’来!那玩意儿比沉铁脆,灵性节点活跃,看你还能不能刻得稳!滚吧!”他挥挥手,背过身去,继续捣鼓他的赤炎晶,但微微颤抖的手指,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陆守拙收拾好十块刻好的沉铁(包括那块差点废掉的),离开了金火院。夕阳的余晖洒在他身上,他低头看着手中的沉铁,感受着识海中那枚混沌道星,心中思绪万千。

器理相融,不仅体现在炼器手法的进步,更体现在道星天赋与炼器之道的意外契合上。那惊鸿一瞥的“器理洞察”,如同在黑暗中点亮的一盏微弱的星灯,为他揭示了混沌道星在“理”之真意上更广阔的应用可能。然而,徐教习的警告犹在耳边——根基不稳,天赋便是毒药。

他将沉铁收入怀中,抬头望向藏经阁的方向。或许,那浩瀚的典籍中,不仅藏着天地至理,也藏着如何驾驭自身天赋、稳固道基的答案。星枢的微光,已在炼器的炉火中悄然点亮,前路虽险,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探索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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