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军落荒而逃似的远离那座村庄,仿佛这样就能规避心中的怒火。
可事实却给了他们沉重一击,那座村庄的惨状并非个例,所到之处尽是如此。
越是靠近匈奴边境,惨状就越是触目惊心。
那宛若人间炼狱的惨状,犹如一柄重锤重重敲在众人识海,使大军的气氛愈发沉默,脚步重若千钧。
直到抵达人迹罕至的埋伏位置后,汉军这才如释重负,缓缓回神。
他们化悲愤为动力,如一柄尖刀钉在原地,静待匈奴大军的到来。
而这一等,便是两个日月。
埋伏第三天,浩浩荡荡的匈奴大军在伊稚斜的带领下闯进汉军视野。
饶是双方隔着数公里远,亦能感受到地面颤动的动静,但他们并没有轻举妄动。
他们的任务是截击匈奴辎重,并非直面匈奴主力。
以三万兵力直面十万匈奴主力,除非领头的将领是霸王,否则菜头想不到可以赢的办法。
汉军以静制动,等待匈奴踏进包围圈,但很快,菜头就发现了不对劲。
因为匈奴…
停了下来!
“停止前进!”伊稚斜抬手叫停大军,目光狐疑的望着眼前羊群:“怪事,怎么只见羊群不见放牧的?”
“左都尉,你带人去把附近的亭堡端了,捉一个活口回来!”
一声令下,一支规模在数百的骑兵从大部队脱离,很快就捉了位亭尉回来。
伊稚斜一脚将亭尉踹翻在地,明晃晃的刀刃架在脖颈上。
威逼之下,亭尉将刘彻的马邑之谋全盘托出:“朝堂得知大单于要来,从长安、云中调动三十万大军驻扎在马邑,瓮中捉鳖。”
“什么三十万?!”伊稚斜大惊失色,手臂青筋暴起:“不是说马邑的太守和司马已经被杀死挂在了城楼上吗?”
“那是假的,只是两名死囚…”
“混账!”
伊稚斜勃然大怒,一刀结束了亭尉性命,惊出一身冷汗的他又把聂壹揪了出来:“叛徒!”
“是你把我们行踪泄露给汉朝皇帝的?!”
见事情败露,聂壹视死如归大义凛然,他嘲讽伊稚斜道:“我知道大单于喜欢做大买卖,而我们陛下也喜欢玩大的,大单于既然是王中之王沙漠之王。”
“为何不在这里跟我们的陛下决一高下,看看谁更厉害?”
“还是说…你不敢?!”
“哈哈哈哈!”
聂壹说完就是一阵狂笑,伊稚斜愤怒至极拔刀杀之,心有不甘道:“全军撤退!”
见匈奴调转枪头,众人都明白这是事情暴露,不过倒也在意料之中。
毕竟三十万人调动动作太大,想完全瞒天过海肯定不现实,匈奴只要认真打听,肯定会有所察觉。
不过这里距韩国安李广等人埋伏的地方,也就只有三十多公里的差距,只需遣一轻骑去通知,王恢再率三万汉军缠住匈奴,同样可以歼灭匈奴主力。
战机转瞬即逝,在这紧要关头,王恢却怂了:“我这里只有三万人,截击敌之辎重够用,可要对上匈奴主力,不亚于自寻死路!”
“李广韩安国相隔不远,”菜头瞬间急了,低声呵斥:“难道三万人还缠不住匈奴吗?”
“将军,战机难寻,不要白白延误啊!”李息宛若热锅上的蚂蚁,连连劝解。
可无论菜头李息如何劝解,王恢就是不肯出兵,只得眼睁睁看着匈奴大军渐渐消失。
菜头暴跳如雷,罕见爆了粗口:“混账王恢!”
“当初在陛下面前,是你一再言战,是你把匈奴说的不堪一击,而今面对匈奴又畏之如虎,纵敌而去!”
“既然你被匈奴吓破了胆,那就由我和李息将军率军出击,不能眼睁睁看着匈奴在眼皮子底下溜掉!”
王恢面色一阵青一阵白,色厉内荏:“你是将屯将军还是我是将屯将军?”
“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能带走一兵一卒!”
“你一介女流也敢在本将军面前指手画脚,来人,给我绑了!”
“王将军!”李息见两人爆发矛盾,下意识的想调解,可未曾想同样遭到了王恢呵斥。
“闭嘴!”
“陛下那里本将军自会去解释!”
王恢声如惊雷,完美诠释了什么叫窝里横,纸上谈兵。
面对国敌匈奴,他能眼睁睁放任离去,可面对亲近战友,他却敢大声呵斥英勇无双。
望着蠢而不自知的王恢,菜头后槽牙都快咬碎了,这等酒囊饭袋之辈身居高位,大汉如何与匈奴抗衡?
又如何洗刷屈辱?
蠢猪!
蠢猪!!
菜头用最恶毒的话语咒骂着王恢,内心打定主意,等回了长安定要好好告上一状!
喜欢放虎归山?
喜欢对外唯唯诺诺,对内重拳出击?
很好,老子踏马不让你遗臭万年,名字倒过来写!!
就这般,在王恢的临阵退缩下,这场出动三十万人马的马邑之谋,以雷声大雨点小的方式结束了。
一路上的人吃马嚼,通通付之一炬。
大军浩浩荡荡的来到马邑,又死气沉沉的返回长安。
回朝后,刘彻更是连见都没见王恢一眼,直接下旨道:“将屯将军王恢临阵怯战,贻误战机,重挫我汉军锐气,为严肃军法特颁诏令:撤消其大行令职务,剥夺将军名爵,押入大狱!”
事后,刘彻又一次召开了朝会,现场的几乎都是这次参加马邑之围的一众武将。
刘彻虽怒不可揭,可也只得耐着性子强行找补:“此战虽然没能达到预期,但也向历来骄纵的匈奴表明了我汉朝的坚定立场!”
“尔等无需沮丧…”
刘彻做着战后安慰,一旁的菜头对此却是视若无睹,疯狂记载着文字。
【元光二年,夏,帝采纳王恢之言,于马邑展开埋伏,然屯将将军王恢未战先怯,放任匈奴离去,其胆小如鼠、夸夸其谈、外弱内硬、身居高位却尸位素餐,毫无军人风骨,浪费钱粮无数,直接导致马邑之围的失败结局,可怜可恨可悲可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