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祖龙魂所化的玄黄流光撕裂污秽天幕,瞬息没入南方天际。太庙深坑中锁链崩断的闷雷余音尚在废墟间震颤,王振毒蛇般的尖笑已然消散于焦土腥风之中。
“孝陵……盛宴……”朱见深凝聚的虚影悬于渊薮之上,暗金龙瞳死死锁向南方。胸膛内那颗融合了玉玺与灯台的龙心玉玺搏动沉重,每一次脉动都牵动北都大地深处传来更深沉的回应。玄黄龙气离去的空洞感与地脉深处被强行撕扯的剧痛,如同两柄钝刀在灵魂中反复切割。
“呃……”虚影微微震颤,玉玺表面刚刚弥合的细微裂痕再次渗出黯淡金光。万民祈愿汇成的星火在龙心深处明灭不定,如风中残烛。
嗡——!
一声清越却带着金属摩擦般滞涩的剑鸣自身侧响起。那柄悬浮的青渊剑,剑脊赤红血线骤然明灭!剑身流转的深邃青金符文如同被无形之手搅动,瞬间变得紊乱、扭曲!一股冰冷、狂暴、斩灭一切的规则意志不受控制地从剑身迸发!
嗤啦——!
数道无形的规则之刃瞬间撕裂空间,将下方一片尚未倒塌的宫墙残垣无声切割成整齐的碎块!碎块尚未坠落,便湮灭为尘!
失控!顾青词人性压制下的青渊剑意,因太祖龙魂离去引动的地脉剧变与王振怨念的刺激,再次……躁动反噬!
“青词!”朱见深虚影低喝,龙心玉玺玄光暴涨,一道厚重的玄黄光幕瞬间笼罩剑身!光幕与暴走的剑意激烈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挤压声!光幕剧烈波动,龙心玉玺搏动陡然加剧,玉玺本体上一道细微裂痕无声蔓延!
“守……护……”剑身深处,那缕赤红血线疯狂搏动,传递出顾青词痛苦挣扎的意念碎片,死死对抗着剑体内肆虐的规则洪流。
就在这僵持的瞬息——
轰隆隆隆——!!!
南方!遥远的南方天际!一道粘稠如墨、仿佛凝聚了世间一切污秽与绝望的漆黑光柱,毫无征兆地……冲霄而起!光柱粗逾山岳,瞬间刺穿了南京城上空稀薄的云层!光柱源头,正是紫金山……孝陵方向!
光柱喷涌的刹那!一股无法形容的、比太庙尸龙腐朽龙威更纯粹、更冰冷、更浩瀚的……深渊本源意志,如同灭世的寒潮,瞬间席卷了整个天地!
“呃啊——!”
宫墙豁口外,残存的生民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瞬间七窍流血,瘫软在地!那些刚刚在帝气余波中重新点燃的微弱灯火,在这绝对死寂的意志冲击下,如同被投入冰水的炭火,瞬间……熄灭!连一丝青烟都未曾留下!
万民祈愿的星海……被瞬间掐灭!
噗——!
朱见深虚影猛地一震!胸膛龙心玉玺的光芒如同被冻结,急剧黯淡!失去了万民灯芯的支撑,玉玺本体上那道细微裂痕瞬间扩大,金光如同溃堤的洪流,疯狂外泄!虚影瞬间变得稀薄、透明!
“深渊……锁链……”朱见深暗金龙瞳剧震,死死盯着南方那道贯穿天地的污秽光柱!王振的狂言在耳边炸响——锁链断了!深渊真正的源头……在孝陵!太祖龙魂归陵,非但没有镇压,反而如同投入滚油的冷水,彻底引爆了被锁链束缚的……污秽核心!
更恐怖的是!随着那污秽光柱的喷涌,一股无法抗拒的、源自大地龙脉本源的……恐怖吸力,瞬间攫住了他胸膛内那颗濒临崩碎的龙心玉玺!仿佛南方孝陵深处,有一个污秽的太阳,正疯狂吞噬着此界一切龙脉之力!而作为当世唯一承载龙脉的薪王,他的龙心玉玺……首当其冲!
“嗬……”朱见深虚影发出痛苦的闷哼,身体不受控制地被那股吸力拉扯着,向着南方……缓缓飘移!龙心玉玺的金光如同被强行抽离的丝线,源源不断地汇向南方天际!
“陛下——!”一声苍老嘶哑的呐喊穿透死寂!
丹墀废墟下,那名仅存的老臣——杨继宗,拖着白骨刺出血肉的断腿,竟再次挣扎着爬出!他胸前那个以心头血书写的“明”字早已黯淡无光,此刻他却用染血的双手,死死抠住一块断裂的蟠龙柱础石,试图用这凡人之躯,阻挡帝王虚影被吸走的轨迹!徒劳,却悲壮!
“深儿……定住!”另一声更加微弱却无比坚定的意念传入朱见深灵魂深处!是顾青词!青渊剑身赤红血线搏动到极致!一股强行凝聚的、带着守护执念的微弱剑意,混合着她对抗规则的痛苦意志,化作无形的丝线,缠绕上朱见深被拉扯的虚影!
然而,这微弱的牵扯,在深渊本源的恐怖吸力面前,如同螳臂当车!
朱见深虚影飘移的速度……在加快!龙心玉玺的光芒……在飞速流逝!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陛下!老臣……李贤……助您……定鼎——!!!”
一声沉稳、苍劲、带着一股浩然文气的长啸,如同定海神针,猛地从奉天殿废墟外传来!
废墟边缘的烟尘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排开。一名身着洗得发白、沾满污迹却依旧整洁的绯袍老者,在几名同样狼狈却眼神坚定的官员搀扶下,踉跄奔入!为首老者须发皆白,面容清癯,此刻却双目赤红,正是当朝首辅,李贤!
他们显然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衣袍染血,但每人手中,都紧握着一物——不是兵器,而是……笏板!象牙的、玉石的、甚至是普通木质的朝笏!笏板之上,皆以血书写着不同的字迹!或“正”,或“气”,或“节”,或“忠”!
李贤手中那柄半截的象牙笏板上,赫然以指血书就一个力透板背的——“镇”字!
“吾等……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李贤须发戟张,对着南方那道污秽光柱嘶吼,声音带着文臣死谏的决绝,“社稷倾颓,龙脉蒙尘!岂容魑魅魍魉窃据孝陵,吞噬我主——!!!”
话音落!
李贤为首,所有幸存的文官,同时将手中染血的笏板,狠狠……插入脚下焦灼的大地!
噗!噗!噗!
笏板入土!其上书写的血字瞬间亮起刺目的白光!那不是道法,而是……无数代文臣风骨凝聚的、承载于朝笏之上的……社稷文运!是精神图腾的力量!
嗡——!!!
一股堂皇、厚重、带着浩然正气的无形力场,以那些插入焦土的笏板为中心,瞬间扩散开来!力场艰难地抵抗着深渊本源的吸力,如同在狂暴的污秽海洋中,强行撑起了一片由文运构成的……礁石!
朱见深被拉扯的虚影猛地一滞!龙心玉玺流逝的金光瞬间减缓!虽未能完全阻止,却争取了……喘息之机!
“李……卿……”朱见深虚影艰难转头,看向废墟边缘那群以身撑起文运礁石的文臣。暗金龙瞳中,映照着李贤染血的绯袍与那双赤红却坚定的眼睛。
“陛下!”李贤死死抵住手中震颤的笏板,指缝间鲜血淋漓,声音却斩钉截铁,“薪火不可熄!龙脉不可失!请陛下……以玉玺为引,引动北都残存地脉,暂封……深渊之吸!老臣等……愿以残躯文运……为陛下……架桥铺路——!!!”
架桥铺路?!
朱见深瞬间明悟!李贤的意思……是让他以玉玺引动北都地脉之力,暂时封印自身与南方深渊本源的连接,隔绝那恐怖的吸力!同时,利用文臣文运撑起的短暂屏障,作为桥梁,将他的力量……投射向孝陵方向!
这是唯一的生路!但……代价呢?
他看向胸膛那颗裂痕遍布、光芒黯淡的龙心玉玺。强行引动北都残破地脉封印吸力,玉玺……必受重创!而李贤等人,以凡人之躯承载文运对抗深渊本源,恐怕……瞬间便会化为齑粉!
“陛下!勿要迟疑!”李贤仿佛看穿了朱见深的犹豫,嘶声力竭,“老臣等残躯何惜!此界龙脉……万民薪火……尽系陛下此身!当断则断——!!!”
“当断则断——!!!”所有插入笏板的文官齐声嘶吼,声音混合着血沫,在污秽的风中飘散。他们身体在文运力场与深渊吸力的双重撕扯下剧烈颤抖,皮肤寸寸开裂,鲜血染红了脚下的笏板与焦土!
朱见深暗金龙瞳猛地收缩!目光扫过李贤等人染血却决绝的面容,扫过宫墙豁口外那些在深渊意志冲击下彻底熄灭、死寂的残骸,扫过手中青渊剑身那搏动挣扎的赤红血线……
一股焚尽八荒的决绝,混合着帝王的沉重责任,轰然点燃了他最后的神魂!
“朕……知道了!”
嘶哑的声音带着龙脉的共振,冰冷而决绝!他不再犹豫!虚影双手猛地结印,胸膛处那颗濒临崩碎的龙心玉玺爆发出最后的、惨烈的光芒!玉玺本体上,“成化之宝”四个血篆如同燃烧的烙铁,瞬间剥离印身,化作四道凝练的血色流光,狠狠射向下方的北都大地!
噗!噗!噗!噗!
四道血光精准无比地刺入奉天殿废墟四角的焦土深处!
轰!轰!轰!轰——!!!
整个北都大地剧烈震动!如同沉睡的巨龙被强行唤醒,发出痛苦而愤怒的咆哮!四道粗大的、由纯粹地脉之力构成的玄黄光柱,从血光刺入处破土而出!光柱冲天而起,瞬间在朱见深虚影头顶交织、盘旋,化作一个巨大的、缓缓旋转的玄黄阵图!
阵图形成的刹那!
嗡——!!!
一股强大的、源自北都地脉本源的封印之力,如同无形的枷锁,瞬间缠绕上朱见深虚影与南方那道污秽光柱之间的……无形吸力之链!
咔……咔咔……
令人牙酸的、如同锁链被强行冻结的声音在灵魂层面响起!那股恐怖的吸力……骤然停滞!朱见深虚影瞬间凝实!龙心玉玺流逝的金光……彻底止住!
代价是——龙心玉玺本体之上,四道狰狞的裂痕,如同被巨斧劈开,瞬间贯穿玺身!玉玺光芒彻底黯淡下去,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碎裂!下方支撑阵图的四道地脉光柱,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稀薄、黯淡!北都大地深处,传来更加沉闷、痛苦的脉动哀鸣!本就残破的宫墙废墟,再次发生大规模塌陷!
“成了!”李贤眼中爆发出最后的光彩!他猛地抬头,对着朱见深嘶吼:“陛下!就是此刻!以文运为桥!薪火……南渡——!!!”
话音未落!
噗!噗!噗!噗……
所有插入焦土的笏板,在深渊本源吸力被封印的瞬间反冲下,连同其上承载的文臣风骨文运……轰然崩碎!化作漫天洁白的、散发着浩然正气的光尘!
李贤等文官的身体,如同被抽干了所有精气神,瞬间萎顿下去!皮肤灰败,眼神黯淡,生命的气息如同风中残烛,急速流逝!他们以自身文运与生命为代价,撑起的屏障……完成了最后的使命——在吸力被封印的瞬息空档,化作了一道横跨南北、纯粹由精神文运构成的……虚幻桥梁!
桥梁一端,连着朱见深!另一端……直指南方那道污秽光柱的源头——孝陵!
“李卿……走好!”
朱见深暗金龙瞳中血光一闪!再无半分犹豫!他虚影猛地张开双臂,胸膛内那颗布满裂痕、黯淡欲碎的龙心玉玺疯狂搏动!玉玺深处,那点由万民祈愿星火、帝母之血、帝王意志共同凝聚的……最终薪火本源,被强行剥离出来!
一点微弱却无比纯粹、燃烧着白炽光焰的……火种!
“青词!”朱见深对着身侧悬浮的青渊剑低吼,“以此火为引!助朕……斩破那污秽之源——!!!”
青渊剑身剧震!剑脊赤红血线感应到那点白炽火种的气息,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顾青词痛苦挣扎的意念瞬间被一股决绝的守护意志取代!
“斩——!!!”
一声不再是意念、而是混合了顾青词与青渊剑意的清叱,自剑身炸响!
青渊剑化作一道深邃的青金流光,瞬间卷住朱见深剥离出的那点白炽薪火本源!剑光暴涨,带着焚尽虚妄的意志与洞穿规则的锋锐,顺着那道文运精神构成的虚幻桥梁,无视了空间的阻隔,如同逆射的诛神之箭,狠狠……射向南方那道污秽光柱的源头——孝陵!
剑光所过,文运桥梁寸寸崩解,光尘飘散,如同为帝剑铺就的殉道之路!
速度!超越了思维!
亿万分之一刹那!
青金剑光已至南京紫金山上空!狠狠贯入那喷涌着污秽光柱的……孝陵地宫入口!
轰——!!!!!!!!!!
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恐怖爆炸,在孝陵地宫深处炸开!比太庙的爆炸猛烈了何止百倍!
整个紫金山……猛地向下一沉!巨大的山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无数宫殿庙宇在冲击波中化为齑粉!那道粗逾山岳的污秽光柱,如同被斩断了根基,剧烈扭曲、颤抖,发出凄厉无比的尖啸,最终……轰然崩溃!化作漫天粘稠的黑色污雨,泼洒而下!
污秽……光柱……被斩断了!
深渊本源那浩瀚的意志,第一次……发出了某种类似痛苦与惊怒的……剧烈波动!
北都废墟。
朱见深虚影在孝陵爆炸的瞬间,猛地一震!胸膛龙心玉玺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四道贯穿的裂痕瞬间扩大!玉玺本体……终于……彻底崩碎!
噗——!
虚影仰天喷出一口纯粹由黯淡金光构成的“血液”,身形瞬间变得透明如薄纸,仿佛随时会消散!
他死死盯着南方天际那崩溃的污秽光柱,暗金龙瞳中却无半分喜色,只有更深的冰寒。他能感觉到,那污秽光柱虽然被斩断,但孝陵地宫深处,那股冰冷、浩瀚的深渊本源意志……并未被摧毁!它只是……受伤了!被激怒了!
更有一股隐晦却更加恐怖的吸力,正从孝陵地宫深处……重新凝聚!这一次,目标不再仅仅是他的龙心玉玺,而是……整片大地的生机!
“呃……”身侧,青渊剑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剑身光芒黯淡,深邃的青金色光华如同褪色,剑脊那道赤红的血线也变得极其微弱,搏动艰难。斩出那超越空间的一剑,几乎耗尽了它全部的力量,也重创了顾青词残存的意志。
废墟边缘,李贤等文官早已气绝。身体在文运崩散后迅速风化,与焦土融为一体,只留下几片染血的笏板碎片。
绝对的死寂笼罩了北都废墟。宫墙外,再无半点灯火,再无一丝生息。只有污秽的腥风卷过断壁残垣,发出呜咽般的哀鸣。
结束了?
不!
朱见深残存的虚影缓缓低头,看向自己透明的手掌。龙心玉玺崩碎,但他并未彻底消亡。一点极其微弱、却异常坚韧的……白炽光点,在他虚影的心脏位置……顽强地搏动着。那是薪火本源的核心!是焚尽残躯、承载万民后……最后的不灭余烬!
他缓缓转头,看向那柄悬浮的、同样黯淡的青渊剑。剑脊上那缕微弱的赤红,如同呼应般,轻轻搏动。
就在这时——
“桀……桀桀桀……”
一阵阴冷、扭曲、充满了无尽怨毒与狂喜的怪笑,如同附骨之蛆,再次从南方……幽幽传来!这一次,声音不再虚幻,而是带着某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真实感!
笑声源头,赫然是……孝陵方向!那崩塌的地宫入口深处!
紧接着!
孝陵崩塌的地宫废墟之中,无数粘稠的、蠕动的暗金阴影如同沸腾的潮水,疯狂涌出!阴影之中,一道由纯粹污秽构成的、巨大而扭曲的……人形轮廓,缓缓站起!
轮廓高达百丈,通体流淌着暗金与墨绿交织的粘液,体表覆盖着不断开合、流淌着涎液的狰狞口器,无数粗壮的、布满吸盘的深渊根须如同活化的巨蟒,在它身后狂乱舞动!它的头颅位置,没有五官,只有两个不断旋转、吞噬光线的巨大暗金旋涡!
而在它那污秽胸膛的核心处!一点微弱却无比刺目的……幽绿火光,正在粘液中……幽幽燃烧!火光之中,隐约可见一个头戴翼善冠、面容模糊却充满怨毒的……帝王残影!
王振!他竟然没死!不仅没死,更在深渊本源被重创、孝陵地宫污秽爆发的瞬间,强行吞噬融合了部分深渊之力与太祖残留的怨毒龙气,化作了这具……恐怖的人形污秽聚合体!
“陛下……老奴……回来了……”王振那混合着无数污秽杂音的意念,如同亿万只苍蝇的嗡鸣,响彻天地,“还要多谢您……斩断了那无用的锁链……让这真正的深渊之力……得以……释放!”
他缓缓抬起一只由无数根须缠绕而成的巨大手臂,指向北方废墟之上那点即将消散的帝王虚影与黯淡的青渊剑,粘液构成的面孔上,那两个吞噬光线的漩涡仿佛咧开了一个……无比狰狞的笑容。
“现在……该老奴……享用……这最后的……薪火盛宴了——!!!”
话音落!
它胸膛核心处那点幽绿尸火猛地爆燃!一股比之前强横十倍、凝聚了污秽本源与尸龙怨毒的恐怖吸力,如同宇宙黑洞般,瞬间锁定了朱见深虚影心口那点微弱的白炽薪火……以及青渊剑脊上那缕搏动的赤红血线!
这一次,吸力……无可阻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