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远没出声，眼睛在屋里扫了一圈。
屋里确实空，就一张板床，一张小桌，两把凳子，墙角堆着些干草药和几个陶罐。
虽说简陋，但收拾得挺整齐，地上没灰，床上的被子也叠得有棱有角，比王姐那屋强太多了。
他目光从屋梁看到地缝，不放过任何可疑的角落。
自从来到这鬼地方，他就养成了这习惯，毕竟这儿人命不值钱。
“师兄，别笑话，我这儿……太不像样了。”
唐烟手不知道往哪儿放，脸微微泛红，嘴上客气着，手却去拉了拉本就平展的被角，像是怕招待不周。
林远摆了摆手。
“师姐客气了。有个地方住就不错了。”
这女人这么客气，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学王姐那套，想拉个人一起扛“鬼敲门”的麻烦？还是有别的想法？林远心里盘算着。
林远没什么表示，唐烟眼神黯了黯，她咬了下嘴唇，先开了腔。
“林师兄，今晚……咱俩换着守夜，行不？我……我胆子小，我守上半夜，你守下半夜，你看成吗？”
她说话的时候，眼巴巴地瞅着他，带着点怯意，让人不大好意思拒绝。
“行。”
林远应得爽快。
也好，他正好也想看看，这“鬼敲门”到底是个什么名堂，这丫头片子又在打什么主意。
他寻了个墙角，盘腿坐定，闭目垂眉，摆出入定养神的架势，实则凝神戒备着唐烟，同时留意周遭一切风吹草动。
夜色愈发浓了，窗外虫鸣也渐渐消停，整个灵植园死一般沉寂。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笃笃笃”的轻响，带着古怪的顿挫，冷不丁从门外响起。
那动静，好似有人拿指甲盖，一下下敲着那扇薄木门。
来了！
林远眼皮微微一跳。
敲门声刚起，本在床边坐着的唐烟霍地站起，娇小的身子死死顶住门板。
她身子抖得厉害，月色朦胧，映出她毫无血色的脸蛋，白得吓人。
她紧咬下唇，强忍着不发出声响，可泛红的眼圈还是泄露了她的恐惧。
敲门声一下接一下，时轻时重，带着说不出的邪门韵律，敲得人心头发紧，背后发凉。
林远眯起眼缝，悄悄打量唐烟的反应。
她每一个发抖的细节，都落入他眼中。
那份恐惧是装不出来的。
看来，这“鬼敲门”着实把她折磨得不轻。
林远对她的提防，稍减了几分。
但也仅仅是几分，在这吞人不眨眼的修仙界，随便信人，就是拿自己脑袋当球踢。
看唐烟吓得快瘫软下去，林远为了让她缓口气，也想趁机多挖些这鬼地方的底细，便主动搭话，声音放缓了些。
“唐师姐，你来这灵植园比我早，这‘鬼敲门’……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还有，这合欢宗，除了咱们这园子，还有哪些要紧去处？我新来的，两眼一抹黑，啥也不知道。”
他这口气，活脱脱一个刚进门，啥都稀奇又啥都怕的新丁。
林远一出声，唐烟紧绷的身子松了些许，像是黑夜里摸到了一根救命的绳子。
她嗓音还抖着，但话头却顺溜多了。
“林师兄……这‘鬼敲门’，听人讲……是咱们园子里那些屈死的杂役，他们的怨气跟这儿的阴煞邪气混在一块儿，就成了……成了这么个邪祟玩意儿。”
她缓了口气，接着往下讲。
“至于合欢宗，那可大了。除了咱们这灵植园，主要还有四座山峰，那地方，咱们这些杂役弟子，平日里想瞅一眼都难。”
“四座山峰？”
林远恰到好处地露出几分探询。
唐烟定了定神，声音也稳当不少。
“嗯，最有名的，是妙术峰。”
“听说……听说妙术峰的弟子，专练男女合修的阴阳采补功夫，修为能涨一大截，还能把肉身练得特别结实。”
林远听着，心头微跳，这不就是双修么，合欢宗的“招牌菜”果然名不虚传。
唐烟继续。
“再就是荡魂峰。”
“荡魂峰的修士跟妙术峰不一样，他们不怎么在乎肉身，更重神魂上的来往，讲究阴阳二气的神魂相合，听说练到家了，能用神魂杀人，无影无踪。”
“还有神机峰。”
提到这，唐烟脸颊泛红，声音也小了些。
“神机峰的师兄师姐们……他们会炼各种帮人修炼的法宝家伙。”
“有些……嗯，有些法宝家伙的用处……挺特别的。”
林远瞅着她那副害臊样，再想想“合欢宗”这名头，还有“帮人修炼”、“挺特别”这些字眼，心里头已经明白了七七八八。
这神机峰，八成是专造那些助兴玩意儿和丹药的。
“最后，就是同鸾峰了。”
唐烟的口气透着点怪异。
“听说……同鸾峰的修士，呃……他们好像对异性的事儿不怎么上心，只在乎同……”
“这么一比，咱们这灵植园，虽然累了点，倒还算是宗门里最‘规矩’的地儿了。”
她讲完，轻轻吐了口气，那神情，既像庆幸自己在这“规矩”地儿，又有些无可奈何。
林远听得仔细，脸上做出恍然的模样，肚子里却暗暗咂舌。
乖乖！
这合欢宗果然不是白叫的，每座峰都邪性得很！
妙术峰专搞皮肉买卖，荡魂峰玩的是神交意合，神机峰专造助兴的家伙，同鸾峰更绝，直接内部解决了……
这哪里是什么正经宗门，根本就是个藏污纳垢的魔窟淫窝！
他把唐烟说的这些都一一刻在脑子里，对这世道的凶险和腌臜又多懂了几分，也更打定了主意要夹着尾巴做人，想法子活下去。
上半夜，就在这邪门的敲门声和唐烟有一搭没一搭的叙述里慢慢捱了过去。
敲门声总算停了，唐烟已是满头大汗，整个人都蔫了，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林远站起身，接了守夜的活儿，让唐烟上床歇着。
他后背紧贴门板，门板透着凉气，他心里却琢磨起另一件事。
这“鬼敲门”，听着邪门，可要是能弄明白它的根底……
对自己来说，说不定反倒是桩大便宜……
下半夜，四下里静悄悄的。
林远竖着耳朵仔细听，木床那边传来唐烟均匀绵长的呼吸，她上半夜吓得不轻，又累坏了，这会儿睡得正沉。
他依旧靠着门，一缕心神却悄然沉入脑中系统。
“系统，给我算算这‘鬼敲门’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有没有我能捞着好处的地方。”
“记住，必须藏严实了，一点风险都不能有。”
“直接给我推演结果，不要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