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老旧小院静得只剩虫鸣。
倪想独自坐在院中,桌上的台灯发出微弱的黄光。
他面前摊开着一叠纸页。
——全是从镇医院病案室偷偷复印出来的档案。档案的第一页写着一行字:
李响,性别男,年龄不详,身份存疑,神经认知功能紊乱,长期昏迷……
可越往后翻,资料越模糊,越荒谬。
有一页描述他“清醒时声称自己在梦境中杀死神明”,
另一页却写着“疑似被注入植入性梦核,精神被外力扭曲”。
档案里甚至连照片都没有。
——只有一张黑白的影像,模糊得像墨迹晕开的湖水,连五官都无法分辨。
倪想指尖轻颤,喃喃低语:
“这不可能……我不是疯子。”
他闭上眼,脑海中却浮现出许多模糊的残片:
火光、倒悬的城市、冷酷的女人、疯狂的老猫、还有那双化作古榕的手……
那不是梦。
那不是幻觉。
那一切,都发生过。
倪想站起身,走向屋后。
他记得小时候有一间从不允许他进入的储物间,门是锁死的。
他掏出生锈钥匙,插入门锁。
咔哒——
沉重的门缓缓打开,一股潮湿与尘土味扑面而来。房间黑漆漆的,像是被人遗忘的角落。
他打开随身手电,在角落里看见了一台覆盖厚尘的老式投影仪,和一个金属手提箱。
箱子里只有三样物品:
1.一卷微微泛红的磁带,标签上用凌乱的字迹写着:“镜像计划·观测记录003”
2.一张泛黄的文件页,标题是——《镜像人格诱导协议草案》
3.一张照片:一个看上去和他几乎一模一样的少年,被固定在白色床上,双目紧闭,胸口贴着导线。
倪想的呼吸顿时乱了。
他把磁带装入投影仪,按下播放键,设备发出刺啦刺啦的老旧运转声,然后光幕慢慢亮起。
画面是冷光实验室,一排人影戴着口罩、隔离服,正在围观一张特制玻璃仓。
仓中,漂浮着一个意识全失的青年,正是……李响。
【投影中响起男声,音调压抑而低沉。】
“镜像人格诱导试验,阶段三——我们成功将宿主‘倪想’与虚拟人格‘李响’切割并同步植入。根据观察,‘李响’自我意识极强,已构建完整主观时间线。预计三日内,他将开始自我人格裂解,并试图逃离梦境。”
倪想怔住,整个人如坠冰窟。
他死死盯着那画面上缓缓睁开眼睛的李响。
“如果‘李响’试图接管意识主控权,将被自动引导至‘神性人格清除模块’,同时启动梦核崩塌倒计时。”
画面突然震动,画质失真。
最后一秒,只留下一个模糊女声低语,像从脑海深处传来:
“李响……或者说,倪想,你已经太晚了……”
投影仪发出啪的一声,彻底熄火。
整个房间陷入死寂。
倪想缓缓靠在墙边,脑袋仿佛被撕裂,思维断裂交错。
他是李响。
他也是倪想。
他不是梦中的造物,也不是现实的幸存者。
他是某个实验中的结果,一个多重人格的宿主,一个曾试图挑战神性结构的失败者。
——或胜利者。
这时,他听见门外,有人轻轻地拍了拍门。
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响起:
“哟,小家伙,找到你自己了?”
倪想的瞳孔猛然一缩——
是老猫。
夜色沉沉,倪想坐在老宅昏黄的灯光下,手中反复摩挲着那台破旧的录影设备。
屏幕上的画面一帧帧闪动,跳跃的图像仿佛来自另一个时代,却清晰得刺痛他的眼。
录像内容开始逐渐明朗。
一个身穿白大褂的男人对着镜头念着试验编号:
“镜像人格诱导试验,第37号对象,代号‘Li-x’。
人格基础由倪氏之子移植而成,通过梦核构造,将其意识映射至虚拟镜像世界,测试其在极端条件下的行为与认知反应。”
画面一转,一个透明玻璃囊中漂浮着少年的身体,面容与倪想几乎一致。
他眼睛紧闭,似乎正陷于无梦深渊之中。
倪想的手心满是冷汗。
他不知道自己更害怕哪一种结论。
——是自己就是那被试验改造过的存在,还是一切都是他虚构的妄念。
他起身,推开沉重的房门,朝着记忆中那个“封闭的地下室”走去。
这座老宅的地下室被层层木板封住,连他母亲都从不靠近。
倪想撬开封口,踏入那片积满灰尘与沉默的空间。
地下室中央,有一个封闭的金属装置,铭牌上刻着:
“镜像计划:万象阶段实验终端”。
他小心地打开终端盖板,内部的硬盘自动唤醒,显示屏闪过无数串代码,随后,一行字浮现:
“身份验证中……欢迎回来,倪想\/李响。你已进入收束阶段。”
然后——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设备中响起:
“你终于来了。”
那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戏谑与讥讽。正是老猫的声音。
他竟早已将意识备份在了镜像计划的终端中。
“别奇怪,这一切原本就不是你能左右的游戏。
从你父母签署下试验同意书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被推上了这场荒谬命运的轨道。”
倪想咬牙:
“你到底是谁?”
屏幕上缓缓浮现一张模糊的脸。
——那既是老猫,又像极了槐音的父亲,甚至有一瞬间,像极了倪想自己年老之后的模样。
老猫继续道:
“我是‘观测者’,也是构建者。
镜像人格,是为了模拟人类在极限情绪下的觉醒过程,而你,是唯一‘能回到现实’的个体。”
“那些你以为虚构的人物,都有其映射源:
傲天、曼尔、谢颜、荣衍……甚至槐音,她并非不存在,只是你大脑在梦核中的重组投影,是你自身某种特质的外化。”
倪想的脑中轰然作响,信息如潮水般冲击而来,他忽然意识到,
过去所有战斗、抉择、牺牲、挣扎,也许本就是他意识内的“构建与验证”。
他跌坐在终端前,喃喃道:
“那……我所爱的、恨的、敬的……都不是真实的?”
老猫冷笑:
“谁说梦不真实?在你选择承认它们的那一刻,它们就成为了现实的一部分。”
“但你还有一个选择,倪想——启动‘收束协议’,将你意识内的镜像世界彻底提取到物理现实,打破主客体边界,真正创造‘神性人格’。”
倪想望着终端上那个红色按钮,呼吸开始急促。
他闭上眼,脑中浮现出曼尔眼中的坚定与温柔,小蜚兽陪伴左右的时刻,荣衍师傅最后撑起古榕的身影,还有那最终不敌神性的槐音,临死前最后望向他的目光……
“她们不是数据。”他喃喃,“她们都在。”
他睁开眼,瞳孔清澈。
“我不启动任何东西。我要找回我自己。”
老猫的声音戛然而止,终端屏幕剧烈闪烁,像是程序崩溃的回光返照。
与此同时,一股熟悉的能量从倪想胸口扩散开来,那是他曾在梦中多次感受到的。
——万象铸心诀的核心气息。
他猛然意识到:
这套“术法”并不是虚构,而是一种脑神经层级的重构手段,唤醒了他真实的人格结构。
——而他的身体,早已被嵌入了“梦境现实融合”的硬件装置。
他,正是“镜像实验”最后的关键。
门外,母亲的声音传来:
“儿子,外面有人找你……一个女孩,说她叫曼尔。”
倪想猛地抬头,心跳如擂鼓般加快。
梦,或许还未结束。
而真正的“收束”,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