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思言淡声道:“调他第一批。”
“其余人按表清理,先暗查,再审人。”
“但记住,不得打草惊蛇。”
魏临应声而去。
谢知安从后方走来,眉头紧蹙:“你真打算从金雀内部动手?”
霍思言轻声:“这是局中之局。”
“若不自断内线,永远看不清底部藏了什么蛇虫。”
“更别说,这张密网已非陛下一人可控。”
谢知安皱眉:“你知这样动,会招来所有旧部反扑。”
“你手中虽有陛下令,但……动的是太后留下的根。”
“金雀密网,半数仍在她掌中。”
霍思言没看他,只问:“你怕了?”
谢知安沉默一瞬,道:“我怕你折进去。”
霍思言嘴角微挑,眸色冰冷而轻:“你陪我走到这,怕的不是这个。”
“你怕的是,你若替我杀人,便是断了自己回头的路。”
谢知安抿唇,没再说话。
她已翻开第二页册子。
“沈芝那边呢?”
“她去了东厂档司。”
“说是要查一件旧调令……西溟密部两年前曾调一人入京,假作刑部吏员,后失踪。”
霍思言冷冷一笑:“看来我们不是一个人在翻网,有人……早就在找。”
与此同时,东厂档司。
沈芝立于卷架之间,手中拈着一枚折令,眉头紧锁。
对面小吏低声道:“此人两年前确实短暂入京,留名方志言,身份为京察调员。”
“但只在册上留三日,之后便无迹可寻。”
“人也未曾出城。”
沈芝目光微沉,低声喃喃道:“三日入京、三日消失……魂术遮面?”
小吏咽了咽口水。
“此类人多属密部,不经手我们这边。”
沈芝忽地问:“祁风何时入西溟?”
小吏愣住,连忙翻册:“查无此人。”
“但有一处祁绍之名,曾任边境魂术司副职,十年前因私通敌情被流放。”
沈芝目光一紧,冷笑一声。
“原来如此。”
“祁风是假名,他真正的身份是……祁绍。”
“而他一入西溟,便藏在密部十年。”
午后,金麟卫内署传出命令:“凡祁风旧部,全数列为重点审查对象。”
“任何抗命者,视为与魂术势力勾连,先拘后讯。”
这封命令一出,皇城上下震动。
而霍思言,却亲自带队,直入内库第三司,将首批七人当场缉拿。
金甲翻地,锁链铿然,内库暗线尽被挖出。
她回头望着谢知安,语气低沉:“这局,不翻到底,不会停。”
谢知安点头:“那我陪你。”
夜色沉沉,金麟卫第三司大堂火光明明,七名疑犯被缚于堂下。
魏临立于一旁,面色冷峻:“第三人已查出异动,入署以来从未在名册中留迹,连入城记录都是伪造。”
谢知安一脚踢开椅子,走至案前,眼神冷得像刀。
“说,祁风在何处?”
那人身穿内吏衣袍,脸上带血,却依旧咬死不言。
霍思言站在最上方,望着那人,眼底没有一丝怜悯。
“唤沈芝。”
魏临一愣:“她不是还在东厂……”
霍思言道:“她调的是这几人的上任令文。”
“她知道他们背后是谁。”
不过半盏茶的时间,沈芝已踏入堂中,一身风雪未卸,神色却无半点波澜。
她走上前,一眼扫过那几名吏员,忽而伸手一指其中一个:“此人,叫白寇,原名魏允。”
“西溟魂部第四司,曾在‘密调小组’任职,伪造身份、入境五年。”
“还有此人……名常文,实为黎疏,东厂旧案中失踪线人,早已名义死于边境。”
霍思言道:“既然已证实二人为假,可依法处置。”
魏临应声点头,拔刀一步上前。
刀光一闪,血溅当场。
余下五人惊恐哆嗦,第三人终于大喊一声:“我说!我说!”
“祁风,他不在京中,他……”
话未说完,忽听“砰”一声闷响,那人头颅猛地后仰,双目圆睁,口中血沫直涌。
众人一惊,魏临飞扑而上查看:“牙毒。”
沈芝脸色骤变:“是封口印术。”
霍思言眯了眯眼:“他们身上有术封,超过界限不得吐实,一旦违命,毒即发。”
“看来这批人……仅是外围。”
谢知安低声道:“真正的网眼,在更深里头。”
霍思言忽然转身:“魏临,传我令。”
“即刻封锁东城口、北郊外营、西市暗街。”
“凡近三日出京之人,皆需报备。”
魏临应声而去。
沈芝立于堂内,忽而问:“你是想堵谁?”
霍思言冷笑:“那个三天前入城、如今无影无踪的人。”
“‘方志言’,或者说……祁绍。”
沈芝目光微冷:“你以为他还没走?”
霍思言语气沉冷:“若他真走了,不会在档上留任何蛛丝马迹。”
“他留下,是为了看我能不能翻得动这张网。”
谢知安插话:“你说,他是不是等着你主动把人清完,再好收尾?”
霍思言道:“所以我们不能再按部就班。”
“我要以金雀之名,反封东厂三司。”
沈芝微怔:“你疯了?那是太后的心腹场子。”
霍思言抬头,眼神冷锐:“那就再疯一点。”
“让她知道,这张网,不止她敢织。”
“我,也敢剪。”
深夜,西郊外营一处隐秘地牢内。
祁风身披黑袍,立于火盆前,望着跃动火光。
身后一人躬身禀报:“金麟卫已缉出第三司七人。”
“其中两人封口失败,余者已死。”
祁风眯起眼,轻轻掸去袍袖一缕灰烬:“霍思言……动作快了点,也好。”
他转身,慢慢踱步至铁门前,门内关着一个人,浑身血污,看不出原貌。
他垂眸看了一眼,语气轻描淡写:“你说她能找到这儿吗?”
门内之人抬头,目光冷厉。
“若她真是谢贺的女儿,能。”
祁风勾了勾唇角:“那你说,我还该不该……留下你?”
门内那人咬牙冷笑:“你若留不住她,就留不住我。”
祁风笑了,声音落在火光中,犹如蛇信轻吐。
“那就试试,谁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