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德门外的青铜鼎腾起袅袅青烟,混合着晨露的清新,在汴京初春的薄雾中氤氲成一片祥瑞之气。赵桓身着五爪团龙纹常服,腰间玉带钩上的鲛人泪坠子随动作轻晃,折射出幽蓝光泽 —— 这是他刻意佩戴的 “天工” 象征,意在向天下奇人昭示皇恩与识人之明。
“殿下,枢密院送来《考成法》修订稿。” 萧夜的低语打断思绪,青年亲卫的甲胄在晨光中泛着冷铁光泽,“王枢密使批注:‘奇技淫巧,乱国之本’,建议驳回招贤令。”
赵桓指尖摩挲着诏书边缘,鎏金纹饰刺痛掌心。自三个月前登基以来,“专利招贤令” 虽在民间掀起热潮,却遭保守派激烈抵制。枢密使王显忠三番五次在御前弹劾,称 “市井之徒登堂入室,有辱士大夫体统”。
“传旨:今日觐见者,无论出身,一概准奏。” 赵桓将修订稿推至案角,目光重新投向台下涌动的人群,“若有人再以‘体统’为由阻挠,便将陈工的龙骨水车模型摆在枢密院正堂。”
萧夜领命退下时,嘴角掠过一丝赞许。他深知,殿下这招 “以技破礼” 正是用保守派最不屑的 “奇技” 直击其软肋 —— 三日前,陈工改良的水车已在汴河试运转,原本需十人操作的灌溉工序,如今仅需两人操控机关手柄,效率竟提升五倍之多。
“草民陈工,擅机关术!”
蓬头垢面的青年挤开锦衣士人,怀里的齿轮零件叮当作响。赵桓眼前一亮:青年衣襟上缝着半枚齿轮补丁,与地宫壁画中 “天机阁匠人” 的徽记如出一辙。
“且慢。” 他抬手示意,“你这补丁,从何而来?”
青年一愣,旋即挠头笑道:“回殿下,小人曾在泉州码头做杂役,见一艘商船上的工匠都穿这纹样,觉得好看便偷学了来。莫非... 这是哪家老字号?”
人群中响起低笑。赵桓却心中一凛 —— 泉州商船、齿轮徽记,分明是天机阁的暗桩。他不动声色地接过零件,触到其中一枚齿轮内侧的凹痕:三短一长,正是《天机秘术》中 “紧急” 的暗号。
“拼装看看。” 他将零件推回,袖中银针已暗暗攥紧。
青年熟练地咬合齿轮,松木车架在掌心迅速成型。当最后一枚 “水叶轮” 卡入卡槽时,赵桓突然看清 —— 车架底部竟刻着微型海图,泉州港外三日后将有风暴。
“好手艺。” 他指尖轻弹,银针已将海图痕迹抹去,“赐天工牌,入军工坊任主簿。即日起,你的食宿由天衣卫接管。”
青年面露喜色,却未注意到萧夜递来的眼神中暗藏锋芒。待他退下,赵桓低声道:“此人虽非天机阁嫡系,却与海外势力有染。暗中监视,查清他背后的‘商船老字号’。”
匠星现?火器惊鸿
三日后,东宫偏殿飘来淡淡硝石味。陆远正与两名工匠争论火铳改良方案,见赵桓进来,立刻呈上一支铜制火铳:“殿下,按您说的‘膛线’理论,我们在枪管内刻了七条螺旋纹,可使铅弹射程增加两丈。”
“试过林妙的连珠设计吗?” 赵桓接过火铳,目光落在案头 “奇艺名录” 上那行小字:泉州林妙,善制火器,能使火铳连发三次。
“难就难在这儿。” 陆远愁眉苦脸,“普通火铳每射一发,需从枪口装填火药,若要连发,就得解决弹仓密封问题,稍有不慎便会炸膛。”
话音未落,殿外传来通报:“泉州林妙求见。”
进来的女子怀抱木箱,月白襦裙下摆沾着草屑,显然是连夜赶路。她抬头时,赵桓心中微震 —— 女子眼角眉梢竟与李晚照有三分相似,却多了几分英气。
“民女林妙,参见太子殿下。” 她福身时,木箱倾斜,露出半截铜制弹夹,“听闻殿下广招贤才,民女斗胆献丑。”
陆远惊呼:“这是... 定装弹?”
“正是。” 林妙取出一枚子弹,铜壳内预装火药与铅弹,“以往火铳需分次装填,民女将火药、弹丸、底火合为一体,再以弹夹供弹,可实现连发。”
她将弹夹嵌入火铳右侧卡槽,扣动扳机。“砰!” 第一发铅弹擦着赵桓耳畔飞过,钉入廊下立柱。萧夜抽刀欲上,却被赵桓抬手制止。
“继续。” 他凝视着林妙的指尖,那里有层薄茧,分明是常年与火器打交道的痕迹。
第二声枪响时,弹夹自动落下,第三枚子弹已滑入膛口。林妙手腕轻转,空弹夹被新弹夹替换,整套动作行云流水。
“三发连射,间隔不过呼吸之间。” 赵桓接过火铳,感受着枪管余温,“为何之前未将此技献于朝廷?”
林妙垂眸:“民女之父原是军中火器营把总,因改良火铳遭同僚排挤,被诬‘私通番邦’下狱。临终前叮嘱民女:‘若遇明主,再献此技。’”
殿内寂静。陆远突然起身,对着林妙深深一揖:“陆某替火器营谢过姑娘!若早有此技,去年泉州海战... 哎!”
赵桓取出鎏金天工牌,却在递出时顿住:“林姑娘可愿加入龙渊司?非是不信任,而是此技太过关键,需你亲自掌管火器局。”
“龙渊司?” 林妙挑眉,“可是民间传闻中‘上达天听,下镇妖魔’的神秘机构?”
萧夜忍不住插嘴:“正是。殿下新组建的龙渊司,专司奇技、情报与... 锄奸。”
林妙咬唇片刻,忽然从发髻取下银簪,在掌心划出一道血痕,按在天工牌背面:“民女以血起誓,此技只效忠于大宋,效忠于殿下。”
暗流涌?双姝交心
戌时三刻,东宫后花园。苏瑶正将新制的金疮药装入瓷瓶,忽见林妙独自坐在假山上,望着星空出神。
“林姑娘可是想家了?” 她递上一盏温茶,“泉州到汴京,水路也要走二十日呢。”
林妙接过茶盏,指尖摩挲着釉面缠枝纹:“苏姑娘可知,我在泉州时,常听人说起‘太子妃’的传闻。说她医术高超,能起死回生,还说...”
“还说什么?” 苏瑶轻笑,在她身边坐下。
“说她与殿下青梅竹马,情比金坚。” 林妙转头,目光落在苏瑶腕间的玉镯上 —— 那是赵桓亲赐的 “天工镯”,与自己刚领的天工牌纹样相同,“可我看殿下与苏姑娘相处,倒像是... 知己。”
苏瑶一怔,茶汤在月光下泛起涟漪。自赵桓推行招贤令以来,她虽掌管凤仪局,却常觉两人之间横亘着一层薄雾。他会在深夜与沈墨密谈,会为苏月的水利图废寝忘食,却极少与她谈及心事。
“林姑娘可知,” 她拨弄着假山上的流水机关,陈工改良的微型水车正在潺潺转动,“殿下曾说,大宋要变天了。而我们... 都是新世界的筑路人。”
林妙沉默许久,忽然从怀中取出半块玉佩:“这是父亲留下的,与苏姑娘的镯子一样,刻着飞龙纹样。”
苏瑶瞳孔骤缩 —— 那分明是二十年前,先太子妃赐给心腹的信物。她握住林妙的手,声音发颤:“你父亲... 可是林承焕林大人?”
“你认识父亲?” 林妙惊呼。
“何止认识。” 苏瑶取下玉镯,与玉佩拼合,竟成完整的 “龙御九天” 图,“先太子妃临终前,将这信物分成两半,一半给了我师父,另一半... 原来在林大人手中。”
假山后的阴影中,赵桓握紧袖中的密信。信上字迹刚劲:林妙乃前火器营把总之女,其母系鲛人后裔,与天机阁有灭门之仇。
他望着月下相谈甚欢的双姝,想起今日在林妙的弹夹内侧,发现的那行极小的鲛人文字 ——愿以身为炬,照亮长夜。
“殿下,该去龙渊司了。” 萧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沈墨副使破译了新密报,炎魔岛舰队已过占城海域。”
赵桓最后看了眼花园,转身时,腰间的鲛人泪坠子与林妙的玉佩同时发出微光。他摸出袖中空白的《奇艺录》扉页,提笔写下:
林妙,火器奇才,连珠火铳之技,可敌万马千军。其心昭昭,其志烈烈,当书于青史,永载天工。
墨迹未干,远处传来更夫打更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
这一夜,注定是无数匠星璀璨的开始,亦是大宋命运转折的序章。而赵桓知道,当林妙的连珠火铳列装天衣卫之日,便是他向炎魔岛、向天机阁 “噬蛇者” 宣战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