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到处都是灰蒙蒙的一片,看不真切,冷风夹杂着雨丝,从敞开的窗户里直扑进来,湿漉漉的吹到李晋之的脸上,仍带着刺骨的寒意。已经绵延了半个月的阴雨,依旧不紧不慢的下着,那铅灰色的乌云堆积着,和逐渐变得猛烈的冷风,预示着一场大雨正在蓄势待发。“这鬼天气,雨下得没完没了……”李晋之嘴里嘟囔了一句,抬手擦去粘在眉毛上那些许的小水珠,转身走向书案。
“王爷,这雨下的越发冷了,您可否需要在添些衣物?”太监小顺子一边麻利的掩上窗户,一边轻声问道。李晋之坐在椅子上,目光扫过暗沉沉的书房道:“这个倒是不用,不过,这屋里潮湿,可以点个熏笼来。另外,本王待会还有事,你亲自在院外守着,切记,任何人都不许进来。”
雨越下越大,仿佛在天际间织就了一张密密的网,只有风声雨声响彻一片。黑黢黢的夜幕下,这个小院子仿佛是一叶漂泊的孤舟。只有书房的窗户透出隐隐的光晕,小顺子警觉的站在院门内的过道里,裹紧了身上的衣裳,又缩了缩脖子,却仍觉得寒意渗人。
书房里,因着熏笼而显得暖融融的。两位蒙面的汉子,正恭恭敬敬的肃立在李晋之面前,“高丽国内讧的消息是否准确?皇上已经决定要御驾亲征了吗?”他微微的前倾的身子,迫不及待的问道。
一个身形高大的蒙面男子上前一步,声音压的极低,却自自清晰,直透人的耳膜:“高丽国内部叛乱的消息,乃是兵部收到的八百里加急文书,在下亲眼所见程大人拆开了火漆文书,只匆匆看了几眼,就面色凝重的进宫去见皇上了。此军国大事,岂能儿戏?当然是千真万确的。”他虽是一身暗褐色的劲装打扮,可那挺直的脊梁,和一对浓眉下警惕的眼睛,处处透露首着此人官阶不低与身手不凡。
窗外的雨声更急的敲打着窗棂,也像敲在李晋之的心上,他的手指无声的划过桌面,指尖因用力,而有些微微泛白。心中思潮涌动,面上却依旧平静的说道:“是本王性急了,两位快请坐下说话。”他指着书案对面的两把雕花木椅道,那中间的案几上,已摆放着两只玉色的细瓷茶盏,正冒着淡淡的的茶香。
“多谢王爷厚爱,这几日,京中戒严盘查的紧,我等不能耽误,还是长话短说吧。”那两人互相对望了一眼,对着李晋之拱手谢道。
“是该谨慎些为好,若是真要对高丽用兵,皇上御驾亲征,京中必然会宵禁严格。”李晋之沉吟着道。
“王爷所言甚是!”另一位微胖身形,眉宇冷峻的男子,眼神中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沉郁,如同月下深潭一般难以见底。他谨慎的开口道:“越是在这种时候,愈发不能掉以轻心。”他扫了身侧的男子一眼:“如此说来,高丽内讧的急报确切无误?宫里宫外也都议论纷纷,可皇上是否决定御驾亲征,暂时还没有定论,一切都不可操之过急。”他停顿了片刻,思忖着道:“皇上若是亲征,必将举全国之力,调精锐之师悉数前往,意在速战速决。皇上本就是行伍出身,想凭此战而名扬天下,也在情理之中。毕竟,此次征伐高丽之后,恐将几十年再无战事。”他双眉微皱,边说边在苦苦思索着。
李晋之单手抚额:“那依你之言,皇上此次必定是要御驾亲征,扬名立万了?”那人微微垂眸道:“兵者诡道,战事瞬息万变,这其中的风险,皇上又怎会看不明白?眼下,皇子年幼,谁来行监国之权?京中的安危才是重中之重,皇上不能不慎重对待。”
那个一直沉默不语的高个子男子低声道:“属下听了几个传闻,也不知是否当真?”他的眼神飞快的扫过李晋之的脸,又与那个矮个子的黑衣人目光相交,只见对方似轻不可闻的摇了摇头,正在踌躇之间,李晋之催促道:“快说来听听。”
“听说,有人提议让安国公李元昌监国,宇相宇文泰辅之;也有人说若伦亲疏,是该成王监国才名正言顺。众说纷纭,也不知是真是假,若是王爷您能掌监国之权,和那丞相宇文泰联起手来,那所有的计划都会万无一失的。”
“千万不可大意,谁知皇上会不会是投石问路呢?再说圣心难测,就是皇上真的御驾亲征,他若想带王爷同往,王爷又何以推辞呢?”那黑衣人缓缓说道,他不动声色的瞥了李晋之一眼道:“传言不可信,王爷,您千万要静下心来,以不变应万变方为上策。”
李晋之站起身来,负手踱了几步,方停下道:“言之有理!可眼下的局势,本王该如何应对呢?若是只能坐等皇上凯旋归来,那恐怕本王就再无任何胜算的机会了?”他缓慢的语气中,隐隐的透着一丝急迫之情,若是一直隐忍着不争不抢,又怎能实现心中的愿望?
那高个子快言快语道:“王爷,不如等到皇上出征之际,咱们在京中来个“偷天换日”,到那时,前方正在鏖战,首尾不能相顾。任他几十万大军又如何,还不是鞭长莫及……”
“非也”!黑衣人目光阴沉的扫过正侃侃而谈的高个子,冷冷的出言打断道:“凡事都讲个明正言顺,若是这样行事,又将王爷置于何地?与谋权篡位何异?该将如何面对天下人的悠悠众口?就是皇上不必班师,各地勤王的兵马也会蜂拥而至,到那时,你我联同王爷,都成了人人得而诛之的乱臣贼子,还有和面目去见先帝和祖宗?”
他的语气中带着不容辩驳的压迫感,许是觉得自己的言辞太过直白,许是瞟见了李晋之那晦暗不明的面色。他略缓了道:“若是借大军征讨之际背后偷袭,莫说是胜之不武,就是这京师中的护卫,恐怕一时也难以拿下。公道自在人心,咱们王爷本就是正统嫡出,决不能行此自降身份之事。不如,还是按照之前的计划,买通几位皇上的心腹之人,再寻的武艺高强的死士刺客,只要皇上有了任何不测,那王爷继位就是理所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