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尘抱着柳如烟，几乎是凭着本能，回到了那间高档公寓。
一开门，柳云景就从沙发上猛地弹了起来。
他一夜没睡，一直在客厅里等着，听到门响，还以为是姐姐回来了。
可当他看到顾尘抱着昏迷不醒、脸色惨白的柳如烟，而顾尘自己也是浑身狼狈、嘴角还带着血迹时，他整个人都懵了。
“顾大哥！我姐她……她怎么了？！”柳云景的声音都在发抖，眼眶瞬间就红了。
“她没事。”顾尘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他将柳如烟轻轻地放在主卧的床上，替她盖好被子。
“她只是……太累了，睡一觉就好。”
这个解释苍白无力，但柳云景此刻也只能选择相信。
他守在床边，紧紧地抓着姐姐的手，一动也不敢动。
顾尘看着这一幕，心里五味杂陈。
他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走进浴室，打开花洒，冰冷的水从头顶浇下，让他混乱的大脑清醒了一些。
脑海里，不断回响着柳如烟那几声“哥哥”。
还有她最后看向自己时，那种全然的、毫无保留的信赖和依赖。
为什么？
她为什么会叫自己哥哥？
难道只是因为害怕和错乱吗？
不，不对。
顾尘能感觉到，那是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呼唤。
还有她身体里那股恐怖的力量……一股是怨毒的，属于那个叫镜流的怪谈，而另一股，那金色的、神圣的力量，又是什么？
她到底是谁？
一个个谜团，像一张大网，将顾尘牢牢地困在其中。
他唯一能确定的，就是柳如烟的身体里，现在封印着一个极其恐怖的存在。
她就像一个行走的炸药桶，随时都有可能爆炸。
他必须守着她。
在搞清楚一切之前，他绝不能让她出事。
……
另一边，城郊废墟。
玄机子看着顾尘离去的方向，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只觉得手脚都还在发软。
“天命……天命啊……”他喃喃自语，看向身旁已经吓得魂不附体的张健林，眼神复杂。
“张总，你这次，可是惹上了天大的人物啊。”
张健林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大师……那……那我女儿……”他此刻最关心的，还是张雨涵。
“你女儿？”玄机子苦笑一声，“解铃还须系铃人。之前是那个怨灵，现在……就是那个女孩了。”
“那个女孩，亲手将‘镜流’镇压在了自己体内。从某种意义上说，她现在，就是比S级怨灵更恐怖的存在。”
“想解开你女儿身上的神罚，唯一的希望，就在她身上了。”
张健林浑身一震，眼中闪过一丝明悟。
是了！
他终于想通了！
顾大师之前说的那个降下神罚的“仙人”，一定和那个叫柳如烟的女孩有关系！
甚至……那个女孩，就是“仙人”本身，或者说是“仙人”的代言人！
否则，她一个普通的高中女生，怎么可能出现在那种地方？又怎么可能身体里蕴含着连怪谈都渴望的力量？！
他之前真是瞎了眼！
有眼不识泰山！
竟然还想用钱和权势去摆平这件事！
在真正的“仙人”面前，他那点身家，算个屁啊！
想通了这一点，张健林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他猛地从地上爬起来，也顾不上身上的尘土，对着玄机子深深一躬。
“多谢大师指点迷津！大恩不言谢，这张卡里有一个亿，是给道观的香火钱，还请大师务必收下！”
他将一张黑色的银行卡塞到玄机子手里，然后转身就冲向自己的劳斯莱斯。
“去顾大师住的那个小区！快！”
他现在要做的，不是回家，也不是去公司。
而是去忏悔，去赎罪！
去求得那位“女菩萨”的原谅！
……
张健林在顾尘的公寓楼下，足足等了一天一夜。
他不敢上去打扰，也不敢离开，就像一个最虔诚的信徒，在等待着神明的召见。
期间，公司打了无数个电话来催他，全都被他挂断了。
和女儿的性命比起来，什么百亿市值，都他妈是狗屁！
直到第二天傍晚，他的手机才终于响起。
是一个陌生号码。
“喂？”他连忙接起。
“张总吗？上来吧，十八楼。”电话那头，是顾尘清冷的声音。
“好好好！谢谢顾大师！我马上就到！”
张健林激动得热泪盈眶，连滚带爬地冲进了电梯。
来到公寓门口，门是虚掩着的。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皱巴巴的西装，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走了进去。
客厅里，顾尘正坐在沙发上，脸色依旧有些苍白。
而那个他心心念念的“女菩萨”——柳如烟，则穿着一身居家的睡衣，坐在餐桌旁，小口地喝着粥。
她看起来，就像一个邻家女孩，人畜无害。
可张健林知道，这副柔弱的外表下，隐藏着怎样毁天灭地的力量！
他不敢有丝毫怠慢。
“噗通！”
他再次，毫不犹豫地，跪下了。
这一次，不是对着顾尘，而是对着柳如烟。
“大师！女菩萨！是我有眼无珠！是我教女无方！我罪该万死！”
他一边说，一边真的“砰砰砰”地对着柳如烟磕起头来，额头很快就红了一片。
柳如烟放下手里的碗，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顾尘坐在沙发上，也没有阻止。
他想看看，柳如烟会怎么做。
“求大师发发慈悲，救救我女儿雨涵吧！她知道错了！我们张家也知道错了！”
张健林从怀里，哆哆嗦嗦地掏出那张准备好的银行卡，双手捧着，高高举过头顶。
“大师！这张卡里有一个亿，只是定金！只要您肯出手，我张健林愿意再拿出一个亿！不！十个亿！我愿意拿出张氏集团百分之十的股份！求您救救雨涵！”
他的声音，充满了卑微和绝望。
柳云景从房间里出来，看到这一幕，吓了一跳，连忙躲到了门后。
客厅里，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柳如烟的身上。
只见她缓缓地站起身，走到张健林面前。
她没有去扶他，也没有去看那张价值一个亿的银行卡。
她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古井无波。
良久。
她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弧度，那笑容，很美，却美得让人心底发寒。
“好啊。”
她轻声说道。
顾尘看着她脸上的笑容，只觉得心脏猛地一沉。
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看到的，不是那个他认识的柳如烟。
而是一个高高在上，视众生为蝼蚁的，陌生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