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那些名媛的窃笑声像无数根细针扎在她的背上。
苏娇娇那副受了天大委屈、泫然欲泣的模样更是刺眼。
丁蕊被她们逼得步步后退。
脚下的高跟鞋猛地踩进草坪的软泥里,身子一歪,险些当众摔倒。
就在她狼狈不堪,理智摇摇欲坠时,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了一个身影。
一个她就算烧成灰都认得的身影。
丁蕊猛地扭过头,整个人都定住了。
她甚至以为是自己气昏了头出现了幻觉,还用力揉了揉眼睛。
不是幻觉。
那张过分惊艳的脸就清晰地立在人群外。
隔着几步远的距离,像个事不关己的看客。
当事人云不羡,正从路过的服务生托盘里,面不改色地又取了一杯香槟。
在丁蕊死死地注视下,她抬起手,仰头,将杯中金色的液体一饮而尽。
整个动作利落又带了几分疏离的冷淡,仿佛喝的不是酒,而是白水。
喝完,她将空杯精准地放回另一个服务生的托盘上,发出清脆一声轻响。
做完这一切,她甚至还百无聊赖地掸了掸身上本就不存在的灰尘。
苏羽冲出宴会厅时,目光在场中飞快地扫过,掠过脸色惨白的苏娇娇。
掠过气焰嚣张的丁蕊,最后定格在人群外那个格格不入的身影上。
云不羡正靠着一棵橡树,姿态闲散,脸上甚至还带着一点看戏的兴致。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完了,不羡什么都知道了。
都怪苏子豪和他妈那对奇葩母子,要不是被他们在大厅缠住。
她就能早点出来陪着不羡,让她不至于独自面对这么难堪的场面。
苏羽的担忧和懊恼瞬间梗在了喉咙里。
“不羡!”苏羽快步跑过去,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云不羡闻声看来,见她一脸天塌下来的表情,反而笑了:“羽羽。”
“你……”苏羽上前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想说点什么安慰的话,最后只憋出来一句:“那种脚踏两条船的渣男,不值得。”
云不羡被她逗得笑出了声,伸手把她抓着自己胳膊的手指一根根掰开。
“行了,别搞得我像失恋了一样,影响我今晚看戏的心情。”
苏羽一愣,有些没反应过来:“什么看戏?”
“你忘了?”云不羡抬手帮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
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霍廷霄,我包养的一个小白脸而已。”
苏羽的嘴巴张成了“o”形。
云不羡继续说:“我跟他算不上情侣。”
“昨天在我的生日宴上,他就是作为朋友,帮我演场戏解围。”
苏羽看着她,仍是满脸的难以置信:“你真是这么想的?”
“不然呢?”云不羡反问。
另一边,丁蕊眼中的狂喜几乎要溢出来。
真是天助我也!
她还愁怎么证明自己说的话,这不,正主就在现场!
她看着那个熟悉又憎恶的身影。
心中的怨气和怒火瞬间化为一种扭曲的兴奋。
脚下的软泥似乎不再是阻碍,她用力将高跟鞋拔了出来,站直了身体。
脸上的狼狈神色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胜券在握的、近乎残忍的笑意。
周围那些名媛的窃窃私语还在继续,但丁蕊已经不在乎了。
她挺直了背脊,清了清嗓子。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压过了所有杂音。
“霍四爷的女朋友今天也在这里。”
这话一出,众人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一阵更响亮的哄笑。
“丁蕊,你是不是被人甩了刺激过头了?”
“疯了吧,为了挽回面子什么都敢说。”
一个男人高声喊道,“还女朋友,下一个是不是要说霍四爷隐婚生子,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苏娇娇身边的朋友更是嗤之以鼻:
“娇娇你别理她,她就是嫉妒你。”
丁蕊却对这些嘲讽充耳不闻。
她抬起手,食指绷得笔直,径直指向花园的另一头。
“她就在那儿。”
满园的哄笑声突兀地断了。
上一秒还喧闹的草坪,陷入一片死寂。
上百道目光拧成一股,齐刷刷地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
隔着一座雾气氤氲的假山瀑布,人工湖的对岸,立着两道身影。
一个是他们都熟知的苏家大小姐苏羽。而另一个……
“不羡,她们……”苏羽急得手心冒汗,下意识地想把云不羡往身后藏。
云不羡却轻轻按住她的手。
侧过头,在她耳边低语,声音里带着一点纯粹的兴味:“你看,正片开始了。”
湖对岸的女人身上只穿了件再简单不过的水蓝色连衣裙。
肩头随意披着件薄纱外套。
晚风吹过,发丝与裙角一同轻摆。
即便隔着水汽,那张脸也清晰得惊人。
五官轮廓深邃,找不出一丝瑕疵。
组合在一起,是一种极具攻击性的、让人不敢直视的艳丽。
人群中响起一片极轻的抽气声。
“这是谁?”
“没见过,不是俞城的名媛。”
“跟苏羽在一起……苏家的亲戚?”
“长得……太扎眼了。”
窃窃私语中,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看向了风暴中心的苏娇娇。
只见她脸上那副受尽委屈的柔弱表情早已消失无踪。
只剩下毫无血色的震惊和一丝无法掩饰的难堪。
而在百余人的注视下,湖对岸的女人非但没有半分局促。
反而悠闲地晃了晃手中的香槟杯。
她朝这边举了举杯,像是在遥遥致意,又像是在无声嘲弄。
接着,她将杯中酒液饮尽,动作从容得仿佛是在自家后院。
先前还叽叽喳喳的名媛们此刻都闭上了嘴。
偌大的花园里,只剩下假山瀑布哗哗的水声。
男人们的眼神里则满是毫不掩饰的惊艳与探究。
方才还端着架子,此刻目光却直勾勾地黏在那道身影上,忘了掩饰。
苏娇娇握着手包的指节一根根凸起,泛出白色。
那张精心描画的脸庞上,血色正一点点往下沉,沉得干干净净。
她死死盯着那个身影,对方身上那件简单的水蓝色连衣裙,比她身上这件高定礼服更夺目。
那份隔着湖水与人群依旧无法被削弱的从容。
那份艳丽,都像一记无声的耳光,狠狠抽在她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