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机发出轻微的嗡鸣，空气里弥漫着焦糖玛奇朵的香气。顾清欢坐在办公桌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眼神落在那叠傅斯年留下的海外项目资料上。
她不知道自己是第几次翻开它了。
窗外的樱花已经落了一半，风一吹，花瓣打着旋儿飘进窗缝，在地上铺出一片粉白。她望着那些被风吹动的纸页，心里却像压了块石头，沉甸甸的。
悦薇推门进来时，正看见她这副模样，眉头轻轻皱起：“又在看那个？”
“嗯。”她应了一声，没抬头。
悦薇走过来，一把抽走资料，“你再这么盯着它看下去，它都要成精了。”
顾清欢终于抬起头，嘴角勾了勾，却笑得有些勉强。
“他是不是……真的变了？”她轻声问。
悦薇坐下来，把资料放在桌上，“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她揉了揉眉心，“我怕这次又是我自欺欺人。”
悦薇看着她，眼神里有几分心疼，“你还是放不下以前的事。”
“怎么可能放得下？”她声音不大，却带着压抑的情绪，“当年他说要为家族牺牲我们之间的感情，我一个人去了机场，机票都买了。最后是我舍不得他，回来的。可结果呢？他订婚了，连一句解释都没有。”
“现在不一样了。”悦薇握住她的手，“你现在不是当初那个什么都没有的小女孩了。你是顾清欢，是他亲手捧起来的设计总监，是整个行业都在争抢的人才。他不是来求你回头的，他是来求你重新相信他的。”
顾清欢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我不是不相信他想改，我是怕我自己承受不起再来一次的代价。”
“你知道吗？”悦薇忽然笑了，“有时候最伤人的不是背叛本身，而是对方明明可以选择信任你，却选择了怀疑。”
这句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像是刺进了顾清欢的心口。
她怔住了。
那是几天前，她说给傅斯年的话。
她记得当时他说：“我会用行动证明，我可以值得你信任。”
她也说了：“我们走着瞧。”
可现在，她开始动摇了。
悦薇轻轻叹了口气，“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他这次是真的想好好对你？”
“可万一不是呢？”她低声反问，“万一他又因为什么所谓的‘家族利益’、‘公司危机’再一次选择牺牲我呢？”
“那你就要看他接下来怎么做。”悦薇认真地看着她，“而不是一直活在过去。”
办公室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两人同时转头，只见助理小唐探了个脑袋进来：“顾小姐，傅总来了，在楼下等您。”
悦薇挑眉，“要不要去看看？”
顾清欢没说话，只是低头看了眼手表，已经快到下班时间了。
她站起身，抓起外套，“走吧。”
电梯一路下行，气氛安静得出奇。
悦薇忽然开口：“其实，我觉得他比从前更懂你了。”
“怎么说？”
“你还记得他之前总是命令你、控制你吗？现在他不会了，他给你空间，给你尊重，甚至让你去负责海外项目——那是他以前绝对不会放手的权利核心地带。”
顾清欢没说话，但手指微微收紧。
电梯“叮”的一声停在一层大厅。
她一眼就看见了站在旋转门前的身影。
傅斯年穿着一件深灰色风衣，领口整齐，袖扣微闪，整个人依旧挺拔如松。可当他看见她的一瞬间，眼神里多了一丝柔软，像是阳光落在雪地上，让人不自觉地想要靠近。
他朝她走来，步伐稳健，却不再像从前那样带着压迫感。
“清欢。”他叫她名字，语气平和。
“什么事？”她问。
“我想请你吃晚饭。”他说。
“有事？”她挑眉。
“没有。”他摇头，“就是想见你。”
她顿了顿，看向悦薇。
悦薇冲她眨眨眼，“我去看看新店，你们慢慢聊。”
说完，她转身离开，留下他们两人站在大厅中央。
顾清欢看着他，目光平静，“你想说什么？”
傅斯年没有急着回答，而是伸手示意门口，“外面有点冷，我们边走边说。”
她点头，跟着他走出大楼。
夜风拂过脸颊，带来一丝凉意。
“我知道你在犹豫。”他率先开口，“你怕我这次只是因为沈心妍出了事，或者是因为真相大白后我才来找你。”
她没否认。
“我不想骗你。”他继续道，“一开始，我的确是想弥补过去的错。但我越接近你，就越明白一件事——你不是我挽回就能拥有的人。你是一个独立的灵魂，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世界。”
她听着，脚步未停。
“我不奢望你能立刻原谅我。”他说，“但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陪你走过这段路，哪怕只是朋友。”
她停下脚步，侧头看他，“你以前从来不说这种话。”
“我以前太自负。”他苦笑，“我以为只要你愿意回来，一切都会回到原点。后来我才明白，真正重要的是你愿不愿意走进新的未来。”
她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你有没有想过，有些人，一旦错过，就再也回不来了？”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我知道错过了很多。但我还想努力一次。”
她看着他，眼里有挣扎，也有柔软。
“好。”她最终说，“我们可以试试。”
他怔住，随即眼中浮现出一丝光亮。
“但仅限于朋友。”她补充道。
他点头，郑重其事，“朋友也好。”
她笑了笑，笑容很浅，却比以往多了几分真实。
两人并肩走在街道上，路灯洒下暖黄的光晕，映照着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悦薇发来一条消息：“怎么样？”
她没回，只是将手机收进口袋，任由夜风吹乱她的发丝。
这一刻，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
但她知道，至少这一次，她是在为自己而做选择。
不是为了傅斯年，也不是为了过去，而是为了现在的顾清欢。
她不想再被困在过去里了。
远处，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过，车灯扫过街道，照亮了前方的十字路口。
她突然停下脚步。
“怎么了？”傅斯年问。
她没有回答，只是盯着那辆车远去的方向，眼神渐渐变得复杂。
风很大，吹得她眯起眼睛。
她似乎听见了某种熟悉的铃声。
但那声音很快被风带走了。
下一秒，她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
身后，街角的红绿灯由绿转红，车辆停驻，人群等待。
而她的心跳，也在这一刻悄悄加快了频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