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的光还在纸上晕着，像一滴未干的晨露。洛倾颜把笔轻轻合上，金属笔帽发出清脆的一声“咔”，她抬眼看向顾逸尘：“现在，该让所有人知道，这部电影不是在催泪，是在开门。”
顾逸尘正低头回信息，听见这话，手指停在屏幕上方。他抬眼，目光落在白板上那三个字——“允许脆弱”。昨晚的讨论像一场静默的雨，淋湿了所有人心里那层“必须坚强”的壳。他合上手机，声音很稳：“我已经联系了票务平台，‘陪伴票’的系统接口今天下午就能测试。买一张，第二张半价，但必须绑定两个手机号，入场时刷双码。”
林薇翻着刚打印出来的物料方案，眉头微动：“可这种票型，会不会被黄牛钻空子？比如一个人买两套，转手加价卖？”
“技术已经设了限。”小陈插话，眼睛盯着电脑，“同一账户一天最多买两组，且第二张票的绑定人必须实名认证，入场前五分钟还能解绑一次，防止临时变卦。我们还加了个小设计——购票成功后会弹出一句话：‘有些话，看完电影再说。’”
洛倾颜笑了下：“就这句，别改。”
顾逸尘点头，转向林薇：“高校那边也有了回音。北城大学心理协会愿意做首场公益展映，场地、宣传他们自己负责，我们只需要提供片源和后续支持。他们提了个要求——希望映后能留出半小时自由发言时间，不强制，但有人愿意说，就得有人听。”
“我已经联系了合作的心理咨询机构。”洛倾颜从包里抽出一份文件，“每场安排两位持证咨询师在侧厅待命，观众可以匿名提问，也可以直接对话。我们不干预，只提供空间。”
林薇看着文件上的签字栏，犹豫了一下：“可这种话题一旦打开，会不会有人情绪失控？比如当场哭出来，或者说出家里那些……没法对外讲的事？”
“那就让他们哭。”洛倾颜声音很轻，却很坚定，“我们不是在办观影会，是在做一场集体疗愈。有些人一辈子都没机会说‘我害怕’，现在有人给了他们一个理由，我们不能因为怕麻烦就关上门。”
会议室安静了一瞬。空调的风从上方吹下来，拂过纸页边缘，发出细微的翻动声。
小陈忽然抬头：“‘声音邮筒’的原型机下午三点能到。我们做了两个版本——一个放影院大厅，投递后生成电子信，观众可以选择立刻发送，或者设定延迟发送；另一个是线上小程序，扫码就能录音，生成专属声纹卡片，带时间戳和定位信息。”
“线下那个，外观定下来了吗？”洛倾颜问。
“老式绿漆信箱，顶部加了一圈柔光灯带。”小陈调出设计图，“人靠近两米内，灯就会亮，像在打招呼。投完音，它会吐一张小票，上面印着‘已寄出，正在路上’。我们还在研究能不能让收件人收到时，信箱那边同步亮一次灯，象征‘信已抵达’。”
顾逸尘看着图，忽然问：“如果录完后悔了呢？”
“三秒撤销。”洛倾颜说，“投递口有感应，三秒内把手伸进去，录音自动删除。我们不想逼任何人面对他们还没准备好的情绪。”
林薇终于点头：“物料方向我也调整好了。新海报不再主打泪眼或信纸，而是拍‘手’——母亲把信塞进抽屉的手，女儿按下录音键的手，情侣走进影院时交握的手。文案统一用那句：‘有些话，看完电影再说。’”
“还可以拍一组短视频。”小陈兴奋起来，“找真实观众投稿，标题就叫‘我们看完电影后，说的第一句话’。有人可能会说‘妈，我错了’，也有人可能只是‘爸，汤我喝完了’。越平常，越动人。”
顾逸尘打开邮箱，把刚收到的合作确认函转发进群：“北城大学、江城师范、南林理工……十所高校全部确认参与。首场展映定在三天后，我们得赶在前夜把所有物料送到。”
洛倾颜站起身，走到白板前，拿起笔，在“回信计划”下面画了个框：“明天上午十点，召开媒体通气会。不请大V，不搞直播，只邀请几家关注社会心理议题的深度媒体。我们不说票房，不讲情怀，就讲一件事——为什么年轻人越来越不敢表达爱？”
林薇一愣：“这话题……是不是太重了？”
“重才要讲。”洛倾颜把笔放下，“我们拍这部电影，不是为了让人哭一场就忘了。是想让那些咽下去的话，有机会重新浮上来。媒体可以问任何问题，包括‘你们是不是在利用情绪赚钱’。我来回答。”
顾逸尘看着她，片刻后开口：“我陪你去。”
小陈已经开始整理通气会的问答预案，忽然抬头：“要不要在微博发起一个轻量互动？比如‘你最后一次对家人说‘我爱你’，是什么时候？’匿名投票，选项就三个：‘很久了’‘昨天’‘从没说过’。不强制参与，但能看到数据。”
“加一句提示。”洛倾颜说，“‘无论哪个答案，都值得被理解。’”
林薇快速记下，抬头时却发现洛倾颜正看着桌角那支笔。水晶安静着，没有发光。她没动，也没说话，只是指尖轻轻碰了碰笔身，像在确认它还在。
“你在想什么？”顾逸尘问。
“我在想，”她声音很轻，“那个把信读给父亲听的女孩。她说‘汤还在锅里’。可如果她没看这部电影，那封信可能一辈子都躺在抽屉里。我们做的这些事，或许不能改变所有沉默，但至少能让一些人知道——开口，不是软弱。”
顾逸尘沉默片刻，起身走到窗边。天边已有微光，城市在晨雾中缓缓苏醒。他拨通最后一个合作院校的电话，声音沉稳：“您好，我是顾逸尘。关于后天的公益展映，我们确认一下心理咨询师的到场时间。”
林薇合上笔记本，开始整理执行清单。小陈在电脑上调试“声音邮筒”的交互流程，嘴里小声念着：“靠近——亮灯——录音——投递——吐票……”
洛倾颜重新打开笔帽，钢笔在纸上轻轻一触，水晶微闪，浮出几个字：“我怕说了，他们会觉得我矫情。”她盯着那行字，没动笔改，也没说话，只是把纸轻轻折了下，夹进笔记本里。
“第一批物料明早九点前能出初稿。”林薇说，“高校的宣传包今晚就能打包发送。”
“声音邮筒原型机下午三点到。”小陈补充，“测试没问题，晚上就能部署三家电影院试点。”
顾逸尘挂了电话，转身看向众人：“所有动作，今晚必须全部就位。明天通气会后，全面启动。”
洛倾颜点点头，把钢笔轻轻放在桌面上。水晶的光晕缓缓散开，像一圈无声的涟漪。
她刚要开口，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条新消息。
她点开，是北城大学心理协会的负责人发来的：“我们刚在校园中心区定好了展映场地——就在老图书馆前的台阶上。那里每天都有学生来来往往，很多人路过时会坐下来发呆。我觉得，那里最适合放一场电影。”
洛倾颜看着那条消息，嘴角微微扬起。
她正要回复，小陈忽然叫了一声：“顾总！票务平台刚回消息，‘陪伴票’的接口测试通过了！”
顾逸尘走过去看了一眼屏幕，点头：“立刻上线预热页面，今晚八点开放预约。”
林薇迅速打开设计软件：“新海报我马上出图，优先做情侣款和家庭款。”
洛倾颜拿起手机，给北城大学回了消息：“场地很好。电影开始前，能不能在台阶上放十个空信箱？不用投信，就摆着。让学生路过时，能停下来想一想。”
她发完消息，抬头看向窗外。
晨光正一寸寸爬上对面大楼的玻璃幕墙，像一场无声的蔓延。
桌上的钢笔静静躺着，水晶忽然又亮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