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件发送成功的提示音刚落，洛倾颜就调出了终剪版的完整影片。大屏亮起，风雪声从音响里缓缓溢出，片头字幕一帧帧浮现。她没看进度条，手指直接拖到片尾。
“字幕滚动太快了。”她说。
顾逸尘靠过来一点，目光落在屏幕上那行渐隐的“见字如面”上。确实，三秒前还清晰可见的文字，转眼就被黑幕吞没。
“观众可能还没缓过情绪。”他点头，“留白得再长些。”
洛倾颜已经打开编辑界面，重新设定了字幕节奏。她在最后加了五秒静帧，画面只余雪地上的脚印，慢慢被新雪覆盖。没有音乐，也没有文字，只有风声轻轻拂过耳际。
“这样。”她轻声说，“像话说到一半，却不想再说下去的样子。”
顾逸尘看了她一眼，没接话，只是拿起平板联系技术组。两分钟后，音轨负责人接入视频会议，声音有些紧：“西北部分影院反馈，锅炉房那段录音在低频设备上有轻微电流杂音，建议我们提供备用音轨。”
“做双版本。”顾逸尘说，“高清无损给一线影厅，压缩适配版发给设备老旧的区域。标注清楚，别让影院放错了。”
“已经在打包了。”对方应道。
洛倾颜顺手把新调整的版本上传至审核系统，点击“提交终审”。绿色对勾跳出来的瞬间，她松了口气，指尖无意识地碰了下笔袋拉链。
钢笔还在里面，水晶安静地贴着布料。
手机震动起来，是物流平台推送的消息。她点开详情页，眉头微皱——三家位于高原城市的合作影院显示配送延迟，原定今日送达的宣传物料因道路结冰暂无法通行。
“不能等。”她说，“U盘和海报都得准时到。”
顾逸尘扫了一眼地图标记，“走空运。我让行政协调专车送往最近的机场，加急派送。”
洛倾颜立刻拨通设计组电话，让他们把电子版海报和预告片加密上传云端，并附上打印参数说明。挂断后，她又补了一句：“再做个适配框的安装指南，发给每家影院的对接人。”
“你连胶框都准备了？”顾逸尘挑眉。
“上次巡展有人反映海报歪了。”她笑了笑，“这次不许出这种事。”
消息陆续回传。第一批航空件已登记出库，预计明早九点前签收；电子文件全部确认接收，多地影院开始自行打印测试样张。她一条条查看回执，直到所有红标变绿。
“好了。”她合上笔记本，“全国三百二十七家合作影院，物料全部到位。”
顾逸尘点了下头，转而打开会议系统，“该开最后一次协调会了。”
林薇的脸出现在主屏左侧，身后是宣发办公室的白板，上面贴满了城市贴纸和路线图。
“主演档期确认了。”她说，“只能跑十个城市，最多每站停留半天。”
“重点放在互动数据高的地区。”顾逸尘说，“学生群体密集、话题讨论量大的优先安排。”
洛倾颜翻开投稿数据库，筛选出近两周内投稿最多的城市：成都、武汉、苏州、沈阳。她把名单推送给团队，又补充道：“每场路演加一个环节——请一位观众上台读自己的故事。”
会议室安静了一瞬。
“你是说，真让普通人站上去讲？”林薇问。
“他们才是这部电影真正的共鸣者。”洛倾颜说，“我们放的是片子，他们讲的是人生。这比任何宣传语都有力量。”
林薇沉默几秒，点头：“我可以安排现场录制，剪成花絮发布。”
“别剪太多。”洛倾颜提醒，“保留原声，哪怕结巴也没关系。真实比流畅重要。”
会议继续推进，行程表逐项敲定。北京首发，随后南下广州，折返重庆，最后一站在上海收官。线上同步开启直播问答，偏远地区观众可通过留言入选“云分享”。
“倒计时六十六天。”顾逸尘看着日程总结页，“每一天都不能浪费。”
散会后，洛倾颜打开后台，将第一期《见字如面》的观众故事导出。是个年轻女孩写的，她暗恋同桌七年，高考结束后鼓起勇气递了封信，结果对方搬家走了，信被退回。去年冬天，她在短视频平台刷到那人翻唱的一首老歌，歌词改成了“那年我没敢说的话，现在唱给你听”。
她把文字转成语音稿，配上一段轻柔的钢琴旋律，做成一分钟音频短片。文件命名：《见字如面·02》，上传至分发系统。
“明天发布会彩排。”顾逸尘起身活动肩颈，“你要去吗？”
“当然。”她也在关机，“我还得确认空位的位置。”
“还是那个想法？”
“嗯。”她抬头看他，“给那些还没准备好走进来的人。”
他嘴角动了动，没说话，只是伸手帮她把散落的线缆理好。
两人并肩走出指挥棚，走廊灯光柔和。保洁阿姨推着车迎面走来，笑着打招呼：“又加班啊？今天可热闹，听说好多记者都提前来了。”
“麻烦您稍等会儿再打扫。”洛倾颜说，“我们马上回来。”
“去吧去吧，我不急。”
他们折返回控制台，取走各自的包和外套。洛倾颜顺手把钢笔放进内袋，指尖掠过水晶，光微微一闪，像是回应她的触碰。
回到指挥棚门口，顾逸尘忽然停下。
“等等。”他说。
她回头。
他快步走回主控台，重新打开数据看板。热度曲线平稳上升，微博话题排名第六，b站混剪视频播放量突破百万。一条新私信弹了出来，署名“一个即将退休的邮差”。
他说他整理旧信箱时，发现了十年前被人退回的一封信。寄信人写：“如果你收到这封信，说明我已经有勇气了。”他查了地址，发现收信人还在原地住着。昨天他骑车送了过去，门开了，是个白发老太太。她接过信，看了很久，然后笑着说：“我知道你会来的。”
顾逸尘读完，抬头看向洛倾颜。
“这个人……要不要请到首映礼？”
“已经在邀请名单里了。”她轻声说，“编号三十七。”
他点点头，关掉页面。
外面传来脚步声，林薇带着两名工作人员走来，手里抱着几叠印刷精美的节目单。
“刚到的样张。”她说，“你们看看有没有问题。”
洛倾颜接过一张翻看。封面是雪夜街灯下的背影，标题写着《早一步，我们在九月相见》。内页留了一整页空白，只有一行小字：“这里有人等你。”
“很好。”她说，“就按这个印。”
林薇转身安排去了。顾逸尘站在原地，忽然问：“你说，他们会带着信来吗？”
“有些人已经写了。”她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有些人正坐在桌前，对着空白信纸发呆。”
他低笑一声，“那我们也算做了件好事。”
“不止是电影。”她看着他，“是给了别人开口的理由。”
他没再说话，只是把节目单小心放进公文包夹层。
指挥棚的灯还亮着，主屏自动切换成倒计时界面：66天12小时08分钟。后台系统提示音轻响，全国物料签收状态全部更新为绿色对勾。
洛倾颜打开明日行程表，勾选“彩排到场”。手机震动，是母亲发来的消息：“你爸看到宣传片了，问能不能一起去首映。”
她回了个“好”字，放下手机。
顾逸尘正低头检查邮件，眉头微蹙。
“怎么了？”她问。
他抬头，语气平静：“有个同行问我们有没有考虑联合宣发。”
她愣了一下，“谁？”
他正要回答，桌上的钢笔突然轻轻震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