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倾颜把手机翻面放在办公桌上，屏幕朝下，像掩住一个未拆的谜题。她拉开抽屉，取出“金桂初芽”文件袋，指尖在封条边缘停了一瞬，随即轻轻推回最深处。窗外晨光斜照，笔袋上的水晶微光轻轻一颤，她没去碰它，只是站起身，将昨夜整理的立项资料夹进文件夹，走向会议室。
会议开始前五分钟，财务部代表递来一份加急评估报告。她翻开第一页，眉头微不可察地一动——环保建材与社区绿化两项支出超出批复预算百分之十八。她没说话，只将文件轻轻放在桌角，打开笔记本，写下三个字：钱不够。
十分钟后，项目首次协调会正式开始。主管简要通报立项结果，随即转向执行细节。财务代表清了清嗓子：“目前初步核算，现有预算难以覆盖全部规划内容，建议优先削减非核心模块。”话音未落，手机震动。她低头瞥了一眼，是供应商负责人发来的消息：“原材料调价，涨幅15%，今日内确认，否则暂停供货。”
会议室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她合上手机，声音平稳：“我建议先细化支出结构，再谈削减。”说着，调出预算明细投影，“景观灯光调试、导视系统安装属于后期工程，可分阶段拨款。当前重点是建材采购和土壤改良，这两项不能延。”她顿了顿，“我会在今天内与供应商协商，争取稳定价格。”
没人反对，但有人低声嘀咕：“钱都超了还谈什么稳定？”
她没理会，只在会议记录本角落画了一株桂树，树根处写下“dZ-09”。笔尖划过纸面，水晶微光一闪，像是回应某种隐秘的牵引。
中午十二点十七分，供应商代表在接待室落座，西装笔挺，笑容客气却不松口。他推过一份加盖公章的调价函：“洛主管，我们也想合作，但成本摆在这儿，不涨不行。”
洛倾颜没接文件，而是打开平板，调出过去三年的合作数据。“贵司因‘绿色社区’项目获得市政绿色企业认证，品牌曝光量同比增长百分之六十二。”她抬眼，“我们一直优先推荐你们参与政府示范工程。如果这次因为价格中断合作，后续推荐名单，恐怕得重新评估。”
对方笑容微滞。
她继续：“我理解你们的压力。不如这样——首期供货按原价执行，二期根据市场行情协商浮动，我额外为你们争取下个子项目的优先竞标权。”她合上平板，“你们保住了订单，我们保住了进度，双赢。”
对方沉默片刻，终于松口：“可以谈，但得走内部流程。”
“没问题。”她微笑，“我等您消息。”
送走供应商，她回到工位，刚坐下，项目群弹出一条消息：“钱不够，是不是要砍功能？”发信人是新调入的工程师，后面立刻有人附和：“听说财务想砍绿化面积？”“这还搞什么绿色社区？”
她没立刻回复，而是起身走向茶水间。林妍正站在窗边喝咖啡，抬头看了她一眼。
“他们说得对，钱确实不够。”洛倾颜轻声说，“但董事会批了项目，不是批了个预算数字。我们得让他们相信，这钱花得值。”
林妍点头：“可团队信不信，也得看你怎么带。”
“所以我得先稳住自己。”她笑了笑，“下午开个短会，把调整方案说清楚——核心功能不减，节奏微调，我来跟财务再谈一次。”
林妍看着她：“你不怕他们说你逞强？”
“怕。”她坦然，“但更怕因为怕，就不做了。”
下午三点，短会开始。她站在投影前，逐项说明资金调整方案，语气清晰坚定：“目前的策略是保核心、延非急、压成本。我会在三天内提交优化版预算，争取追加审批。在这之前，所有人按原计划推进，有任何问题直接报我。”
有人举手：“万一追加不下来呢？”
“那就再砍。”她直视对方，“但不是现在。我们还没拼尽全力，别自己先认输。”
会议结束，人陆续散去。她坐回工位，打开笔袋，水晶微光轻轻闪烁。她没转动笔帽，只是盯着那点粉光，低声问：“他现在……是不是也在担心？”
笔尖微震，光芒忽明忽暗，像是回应，又像在犹豫。
她没再问，只是合上笔袋，打开电脑，调出财务系统界面。预算调整申请框空白着，光标闪烁。她输入第一行字：“申请追加环保专项拨款，理由如下：”刚打完，手机震动。
是林妍的消息：【供应商刚给我朋友打电话，说你们谈成了，但提了一嘴——“你们内部查流程安全，我们外协单位也怕被牵连”。】
她盯着那句话，手指停在键盘上。
片刻后，她退出财务系统，转而打开项目合作方名录。一页页翻过，指尖在“生态建材”一栏停住。她知道，这条路走不通了。不是价格问题，是信任链条正在断裂。
她关掉页面，重新打开预算表。光标回到“申请追加”那一行，她删掉已输入的文字，重新写道：“申请调整资金使用优先级，建议将原定景观工程预算暂用于建材采购，后续视财政审批情况补拨。”
提交前，她又看了一遍。
窗外天色渐暗，办公室的灯一盏盏亮起。她起身去茶水间泡了杯热茶，回来时发现笔袋开着，水晶微光比平时更沉，像是吸满了未说出口的话。
她轻轻合上袋子，把茶杯放在一旁。
电脑屏幕还亮着，预算申请状态显示“已提交，待审批”。她没急着关机，而是打开私人笔记，新建一页，标题空白，只在第一行写下：“dZ-09 数据中心，三年前登录，下载文件：Gx-1987_FY.pdf。”
笔尖突然一烫。
她低头，看见水晶裂纹处泛起一丝暖光，像被什么轻轻触碰。
她没动，也没问。
茶杯口升起一缕白气，缓缓散开。
风从窗缝钻入，吹动桌上一页纸，边角微微卷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