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在魏九嶷怀里，那股灼热的气浪也让谢珉觉得灼热难当。
魏九嶷用铁甲包裹住她的瞬间，头顶的石块如雨般砸落，耳边全是金属扭曲的尖啸和人的惨叫。
“抓紧我！”
他的声音在轰鸣中变得模糊，手臂却箍得愈发紧实。
谢珉死死攥着他的衣襟，只觉后背被铁甲硌得生疼，鼻尖却萦绕着硝烟与他身上血腥味混合的气息。
爆炸的冲击力将他们震出去老远，背部狠狠撞击在了地面上，肋骨处传来的疼痛疼到她忍不住弓起身子，紧紧咬住下唇，额上冷汗不断渗出。
不知过了多久，震动终于平息，地道里弥漫着呛人的粉尘。
谢珉咳嗽着抬起头，才发现周遭已成废墟，原本就不算特别开阔的通道塌了大半，被炸伤的人横七竖八地压在碎石下，远处还燃着零星的火苗。
“王爷？”她试探着推了推身前的人，掌心触到一片黏腻的温热。
魏九嶷闷哼一声，因为爆炸的巨响引发了耳鸣，所以并未听到谢珉的声音，只是看着她担忧的眼神知晓是在呼喊自己。
他松开护着谢珉的手，低头看向自己的腿，那副玄铁铠甲的护腿板已经炸得变形，边缘渗出血迹，裤管被灼烧成焦黑的破布，隐约能看见皮肉外翻的伤口。
高温让铁板和皮肉粘在了一起，谢珉不敢乱碰，隔着铁板仔细确认了一番才算松了口气：“还好铁甲挡住了大半力道，只是皮肉伤。”
虽然只是皮肉伤，但到底还是会疼痛难受，加上伤在腿上，行动不便，谢珉便扶起魏九嶷准备搀着他离开这里。
刚起身，她就听见不远处传来压抑的痛呼。
透过弥漫的烟尘，她看见魏涉川倒在碎石堆里，右手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断口处血肉模糊，染得月白锦袍红黑一片。
他身边的那些侍卫许多都没了声息，剩下侥幸存活的，也同他一样伤得很重。
“真是个疯子。”谢珉低声骂道，本准备让他躺在那里放他自生自灭，又觉得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好在铁甲军们身上都穿着盔甲，伤亡情况比魏涉川那边的情况要好上许多。
地道上的土和碎石一直簌簌下落，她扶着魏九嶷向后撤了几步，避开还在冒烟的碎石：“先离开这里，这儿怕是要塌了。”
魏九嶷点点头，右腿落地时疼得倒抽一口冷气，谢珉连忙加重力道搀扶。
“烦请几位大哥将他带上。”谢珉突然指向魏涉川。
铁甲军们愣住了，面面相觑。
魏九嶷也有些意外：“留着他是祸患。”
“他还有用。”谢珉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带回去说不定还能从他嘴里撬出些有用的信息。”
魏九嶷不再阻拦，一行人踉踉跄跄地往地道出口赶去。
好在地道后方的坍塌阻断了追兵的路，碎石堆形成天然的屏障，即便此刻正传来隐约的挖掘声，却一时半会儿穿不过来。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终于透出微光。
出口藏在城郊一处废弃的砖窑里，平日无人在意此处。
而且这里位置虽然偏，但是离皇宫的位置并不算远，还能容纳叛军驻扎，想来魏九嶷他们为了找到这里花了不少功夫。
谢珉扶着魏九嶷走出地道，刚要喘口气，脚步却猛地顿住。
砖窑门口站着一道素色身影，夜风掀起她的衣袍，显得与周遭的混乱格格不入。
谢珉看着谢令仪，短暂的愣神后，眼中马上转为复杂的情绪。
她看起来清瘦了些，鬓角沾着些许尘土，眼神却亮得惊人。
四目相对的瞬间，谢珉只觉得脑中翻涌着无数念头，那些关于谢家的零碎记忆，谢令仪消失前的决绝，还有此刻她眼中复杂的情绪，像一团乱麻缠得她有些喘不过气。
“阿姐……”她下意识地开口，声音有些发涩。
谢令仪的目光掠过她，落在魏九嶷流血的腿上，微微蹙眉：“先处理伤口。”
谢珉这才回过神，连忙扶着魏九嶷在草堆上坐下。
她解开他变形的护腿，用随身携带的干净布条蘸了烈酒，小心翼翼地清理伤口。
血珠不断渗出来，却没有伤及筋骨，确实如她所料只是皮肉伤。
可到底也是因为爆炸受了伤，烈酒碰到伤口的时候，魏九嶷还是疼到抽泣。
到后来，谢珉再抬头看他，不知何时他已经闭上了眼，脸色苍白，呼吸却还算平稳，只是陷入了昏迷。
“他失血过多，需要静养。”
谢珉清理好伤口，用布条将伤口缠紧，站起身走到谢令仪身边。
砖窑外传来铁甲军巡逻的脚步声，远处京城的方向火光依旧。
谢珉没有问她这些日子去了哪里，也没有问她为何要掀起宫变，这一切她早就根据自己的记忆推断出来了。
她只是没想到她能够这么快便壮大自己的势力。
于是她平静地开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谢令仪转头看她，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仿佛早已料到她会这么问。
“速战速决。”她吐出四个字，指尖在腰间的玉佩上轻轻摩挲：“李家的军队已经在路上了。”
“李家？”谢珉皱眉：“他们这么快就得到消息了？”
谢令仪点点头，她抬头望向京城的方向：“我们这一路不算低调，他们怕是早有察觉，只怕最晚明日午时，他们就会兵临城下。”
谢珉心中一紧，看来情况不容乐观，若是等李家带兵打过来了，谢令仪根本守不住。
毕竟北境遥远，铁甲军从北境赶过来的话，到底还是要晚上一步。
“那我们的人手……”
“足够撑到明日。”谢令仪打断她，语气笃定：“但必须在李家到来前拿下皇城，控制住禁军统领。”
她从怀中掏出一张地图，铺在砖窑的矮桌上，借着月光指点着：“西华门的守军已经被策反，三更时分可以打开城门，让铁甲军主力进城。你和魏九嶷……”
“我跟你去。”谢珉立刻接话，目光落在昏迷的魏九嶷身上：“他醒了去西华门接应，铁甲军听他的调遣。”
谢令仪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最终化为一声轻叹：“好。”
“对了，”谢珉突然开口：“这是何物？”
她从怀里摸出那枚谢令仪同她分开时交给她的半块玉片：“这便是谢家宝藏？”
谢令仪从自己身上取下另外半块，交给谢珉。
“你合起来看看。”她的声音比刚才低沉了些，目光落在两块玉片上，像是在看一件尘封已久的旧物。
谢珉依言将两块玉片拼在一起，严丝合缝的断口像是从未分开过。
只是玉片合并后，并未出现她料想的奇异场景，让她有些失落。
不过玉片完整之后，通透的质感让那一小块黑点显得尤为明显。
谢珉将玉片举起，面向月光，仔细端详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