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化之光才升起三寸，戴瑶后颈的汗毛突然根根竖起。
那是比幽冥竹根里的鬼气更阴寒的东西，顺着地砖缝隙钻进来，像无数冰针戳在她脊椎上。
许殇的锁链猛地收紧，将她往怀里一带，金瞳里的光焰骤然暴涨——他也察觉到了。
\"叮——\"
镇魂铃的清响突然走调，裂成刺耳的破音。
阿公刚要去扶摇晃的铃铛，就见穹顶阴影里翻涌起黑雾，像是有人把整座幽冥山的阴河倒灌了进来。
戴瑶的探测仪在掌心烫得发疼，屏幕上的能量曲线疯了似的往上窜，峰值直指仪式台正北方向。
\"你们以为这样就能净化宝物？做梦！\"
嘶哑的咆哮撕裂空气。
黑雾里伸出一只青灰色的手，指甲足有半尺长，抓在寒铁阵纹上迸出火星。
阿煞从黑雾里踏出来时，戴瑶差点没认出这个黑暗力量的守护者——他原本还算正常的人形彻底崩解，半边脸烂成白骨，另一只眼睛鼓得像要爆开，身上缠着的不是锁链，是活物般蠕动的冤魂。
\"保护仪式！\"许殇的锁链\"唰\"地绷直，金环在指尖凝聚成战矛。
他挡在戴瑶身前，后背的战纹泛起血色微光，被封印的力量正顺着锁链往她腰间涌——这是他第一次在没防备的情况下主动渡力给她。
戴瑶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探测仪在她掌心震动，红色预警线在阿煞脚下画出半圆轨迹。
她盯着那轨迹，突然拽住许殇的手腕：\"他下一击会劈向东南方的镇魂铃！\"话音未落，阿煞的长剑已带着腥风劈下，正正砍在她所说的位置。
\"阿公！\"戴瑶转头大喊，\"带着镇魂铃退到结界外！
阿灵，守住净化阵心！\"阿公的白胡子都在抖，却还是咬着牙抱起被劈断的铃铛往后跑；阿灵攥着帛书的手青筋暴起，镜片后的眼睛却亮得惊人，指尖快速结印，幽蓝的净化光网\"嗡\"地罩住阵心。
战斗瞬间白热化。
阿煞的手下从黑雾里成批涌出来，有披头散发的厉鬼，有浑身冒油的阴兵，最恶心的是几个半人半鬼的东西，肠子拖在地上，每走一步都在地砖上腐蚀出焦黑痕迹。
许殇的战矛扫过之处，业火\"噼啪\"炸响，可鬼物越杀越多，他额角已经渗出冷汗——这些东西不是普通阴魂，是被黑暗力量重塑过的，杀了还能从黑雾里再生。
\"探测仪！\"戴瑶咬着牙按下仪器侧面的红色按钮，强光扫过战场。
屏幕上立刻跳出几十个绿色标记，全集中在阿煞脚下的黑雾核心。
她眼睛一亮：\"许殇！
那些鬼物的命门在阿煞的能量源里！
他需要持续输入黑暗力量才能维持这些杂兵！\"
许殇的金瞳骤然收缩。
他反手握住戴瑶的手腕，将战矛塞进她手里：\"拿着。\"不等她反应，锁链缠上她的腰，下一秒两人同时腾空。
戴瑶被甩向阿煞头顶时，探测仪的提示音几乎要刺穿耳膜——能量源的位置在阿煞心脏，那里有团暗紫色的光，正随着他的攻击节奏明灭。
\"业火，燃！\"许殇的低喝震得穹顶落灰。
戴瑶感觉掌心的战矛突然发烫，原本金色的火焰里渗出一缕幽蓝——那是许殇特意为她淬炼的，能穿透黑暗力量的净火。
她咬着唇对准阿煞心脏，战矛尖刚要触到那团紫光，阿煞突然抬头，烂掉的半边脸挤出个扭曲的笑：\"小丫头，你以为——\"
\"砰！\"
净火穿透紫光的瞬间，所有鬼物同时发出尖啸。
黑雾像被抽干了水的海绵，\"唰\"地缩回阿煞体内。
他踉跄两步，长剑\"当啷\"落地，恶狠狠地盯着戴瑶：\"你毁了我的源核......但没用的！\"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刺耳，像是有另一个更古老的存在在说话，\"煞星就要醒了，等他睁开眼——\"
\"走！\"许殇的锁链缠上戴瑶的腰，带着她急退三步。
阿煞的身影已经开始虚化，最后一句话混着黑雾飘过来：\"你们的净化仪式......根本锁不住真正的黑暗。\"
戴瑶扶着许殇的肩膀喘气，探测仪的警报声终于弱了下去。
她抬头看向仪式台，幽冥竹根的金斑还在流转，净化之光虽然被打断，却还剩半寸没熄灭。
阿灵蹲在阵心，正颤抖着重新结印；阿公抱着最后一枚镇魂铃，正往阵边的香炉里添符纸。
许殇的指腹擦过她发间——星核发簪不知何时回到了原位，温度比刚才更高，像块要融化的太阳。
他低头吻了吻她发顶，声音哑得像砂纸：\"刚才......你拿战矛的样子，像极了当年的我。\"
戴瑶抬头看他，发现他金瞳里的光焰比任何时候都亮。
远处传来阿灵的喊叫声：\"快过来！
净化之光要散了！\"她拽着许殇的手往阵心跑，风掀起两人的衣角，探测仪在她掌心轻轻震动——这次的能量曲线，是从未有过的，朝着光明的方向。
而在他们没注意到的阴影里，阿灵实验服口袋里的帛书突然自燃，\"煞星将醒\"四个字在灰烬中闪了最后一次红光。
阿煞的虚影彻底消散后，戴瑶的探测仪\"滴\"地发出一声轻响，屏幕上的能量曲线终于从癫狂的峰谷跌回安全区间。
她扶着许殇的胳膊直起腰，后颈被冷汗浸透的碎发黏成一片，却顾不上擦——阿公怀里那枚镇魂铃的铜片还在冒烟，焦黑的缺口像道狰狞的疤，正\"滋滋\"渗出残余的鬼气。
\"伤着没？\"许殇的拇指按在她手腕的脉搏上，金瞳里的光焰未褪，声音却低得像片落在雪地上的羽毛。
戴瑶这才察觉自己掌心被战矛硌出了红痕，许殇的锁链不知何时缠在她手背上，正用温热的业火缓缓熨着那道印子。
\"皮外伤。\"她反手握住他的手腕，探测仪在两人交握的手间亮起绿光，\"倒是你——\"许殇额角的冷汗顺着下颌线滴进衣领，战纹的血色比刚才淡了三分，\"刚才渡力太急，封印又松动了？\"
许殇没回答，只是将她往怀里带了带。
穹顶残留的黑雾被净化光网吸走大半，露出青灰色的石砖，每块砖缝里都嵌着焦黑的鬼气残渣，像被泼了层墨汁。
阿公抱着镇魂铃踉跄着走过来，白胡子上沾着鬼气凝结的冰晶，见两人还在说话，急得用铃铛敲了敲石桌：\"小祖宗！
仪式台的镇鬼符被劈掉三张！\"他掀起桌布，露出下方被剑气削断的朱砂纹路，\"这要是不补全，等会儿净化时鬼气倒灌，你们两个的命都得搭进去！\"
戴瑶立刻蹲下身，从工具包里摸出朱砂笔。
许殇也跟着蹲下，指尖凝聚起淡金色的光，替她照亮那些细如发丝的阵纹。
阿灵不知何时站在他们身后，实验服口袋还冒着帛书自燃后的焦糊味，他推了推镜片，声音发哑：\"刚才那团黑雾的能量波动......不是普通黑暗力量。\"他指着阿煞消失的位置，\"我在古籍里见过类似记载——煞星，是地府最古老的凶灵，连当年的战神都没能彻底封印。\"
许殇的动作顿了顿。
戴瑶能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突然升高，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
她没抬头，只是用朱砂笔轻轻碰了碰他手背：\"所以阿煞说的'煞星将醒'，是真的？\"
\"是。\"许殇的声音沉得像压了块铅，\"当年我封印他时，用了七重锁魂链。
但刚才阿煞的源核里......\"他喉结滚动，\"有锁魂链的碎片。\"
戴瑶的笔尖在阵纹上颤了颤。
她突然想起三天前在鬼市淘到的残卷，上面画着七根缠绕的锁链，每根链身上都刻着\"诛邪镇厄\"之类的古字。
原来许殇当年的封印，竟被人拆成了碎片，喂给黑暗力量当养分。
\"符补好了。\"她吹了吹新画的朱砂印，抬头时正撞进许殇的金瞳里。
那些翻涌的暗色被业火压得很低，却烧得更旺了——像极了她第一次在地府遗迹见到他时，被封印在锁链下的光。
\"阿灵，仪式步骤再确认一遍。\"她站起身，将探测仪别回腰侧，\"阿公，检查香炉里的符纸，要确保每一张都是新折的。\"两人虽然还板着脸，但动作明显加快：阿灵翻帛书的速度快得几乎要撕页，阿公则举着放大镜，连香炉缝隙里的符灰都要挑出来。
许殇突然拉住她的手腕。
他的指尖抵在她后颈的星核发簪上，那枚簪子不知何时变得滚烫，像块小太阳贴在皮肤上。\"等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他低头吻了吻她发顶，\"你先退到结界外。\"
\"放屁。\"戴瑶反手勾住他后颈，踮脚在他唇角咬了一口，\"当年你一个人扛下所有背叛，现在轮到我和你一起扛。\"她能感觉到他喉间溢出一声低笑，金瞳里的暗色终于退了干净，只剩下翻涌的光。
探测仪突然发出急促的蜂鸣。
戴瑶低头，屏幕上的绿色标记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正北方向聚集——和阿煞攻击时的轨迹一模一样，只是这次更密集，更狂暴。
许殇的锁链\"唰\"地绷直，在两人身周织成金色光网。
他望着穹顶逐渐聚集的黑雾，声音里带着几分冷冽的笑意：\"来得正好。\"
阿灵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仪式台准备好了！\"戴瑶转头，看见阿公正将最后一张符纸塞进香炉，火星\"噼啪\"窜起，将符纸烧成盘旋的白烟。
阿灵站在阵心，双手结出复杂的印诀，幽蓝的净化之光从他指尖涌出，在仪式台上方凝成三寸光团——和之前被打断时一模一样，却比那时更亮，更稳。
黑雾里传来阿煞的冷笑，比之前更沙哑，更扭曲：\"这只是开始......\"
戴瑶握住许殇的手。
他掌心的温度透过锁链传到她腕间，像团永远不会熄灭的火。
探测仪在她腰侧震动，屏幕上的能量曲线正在疯狂攀升，却不再是刺目的红，而是带着金斑的橙——那是光明与黑暗碰撞的颜色。
\"开始吧。\"她对阿灵说。
阿灵深吸一口气，指尖的印诀骤然收紧。
净化之光\"轰\"地涨高半尺，将整个仪式台笼罩在幽蓝的光晕里。
阿公的镇魂铃突然发出清越的长鸣，震得穹顶的黑雾翻涌如潮。
许殇的锁链向前一送，业火裹着金光冲进黑雾，在黑暗中撕开一道裂痕。
戴瑶望着那道裂痕，突然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