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若是早有这般的气性,又怎么就走到今日这一步了?”良久,晏宁方才赌气说道。
晏谨同样也是叹气,但是事情走到今日这一步,又怎么是一件事情,一个念头所导致的呢?
“到底也还是自家姐妹,哪能就真的不管她了?”晏谨叹道。
晏宁却没来由的委屈,“就因着她是母亲身边儿长大的,所以但凡有什么事情,你们总要多看顾她多一些——”
“阿宁!”晏谨严肃了起来,“你自小也得了祖母的疼爱,嫁的人家也比她好,如今她都已经过成这般模样,何苦还揪着先前的事情不放呢?”
“是,而且我嫁妆还比她多呢,兄长难道也忘了不成?既然如此,就可以将她之前所做的错事一笔勾销了去吗?”
晏宁的眼泪倏然落了下来,“想把我丢下不管,就丢下不管;需要我联姻了,又缚在京城乖乖听命。口口声声我嫁得好,还道是我占了多大的便宜呢。如今她所受的一切,难道不是她自己求来的吗?”
晏谨长长叹了一口气,心中尽是苦涩,这个从来都只像个孩子一样的妹妹,心里终还是记着因为母亲的不公平对待总是愤愤不平的前事。
“我此来,也不是想要你做什么。只是咱们嫡亲的三兄妹,有些话,不同你说,我也不知该与谁说去。”
他低头塌了肩膀,苦笑摇头,黯然说道。
他一说,晏宁也就明了,就算是晏谨同乔氏的感情再好,也不好同她念叨晏敏的事情。
说得多了,怕是伤了夫妻间的情分,跟她说,是最合适的人选,却没想到她竟这么大的反应。
“兄长莫要恼了,原是我小气了。”晏宁抽了抽鼻子,将身子靠在一旁的柱子上,低了头小声地说。
她同晏敏的身体里流着一样的血,又怎么会把她当了仇人看?
而且她对晏敏的怨气,多是因着晏夫人处事不公,晏敏虽是对她不友善,又好在晏夫人面前表现自己的乖巧,与私下里对她两副面孔。
可随着年纪的增长,见得多了,晏宁又何尝不知似她这样的性格并不在少数。
人总是希望凡事都向着自己有利的方向发展,何况她在家受了多年的宠爱,早就将母亲的疼爱视为自己独有。
就算是兄弟姊妹,也只认兄长一个,眼里本没有自己。
晏宁初来京城,原本什么好东西都只她独占,偏偏又来了自己,心里先已经不愿了,哪里又肯分出来?
道理晏宁都懂,可是她心里那个孤独的小人儿心里的委屈,没有人懂。
总是揪着过去的事情不放,不过是为了当初那个无力反抗的自己发出的悲鸣。
这纠结的心啊,也不知道要怎样才能收伏了过去,放过自己。
“过去的事情,就叫它过去吧。你现在过得好,便好好儿的过日子,我也能放心些。敏姐儿如今过得不好,若是娘家人再不管她,只怕她被人欺负死了,只给我们留了收尸的机会,那时才是悔之晚矣。”
“既如此,为何不叫她和离了?难道兄长和嫂嫂还会不管她?强如现在被她拖着绑在迟家这条破船上头,徒增许多烦恼。”
晏宁撅撅得得坐到一旁,翻着眼说道。
晏谨叹气,“她如今怀着迟家的孩子,莫说她不肯,就算她要和离,也要那迟家肯放手才是。不是你想得这般简单的事情。”
两兄妹又说了一回,叹的气倒比说的话还多,小丫鬟过来问留饭的事,晏谨便站起来要走。
“我知道你身为别人家的媳妇,凡事身不由己,若是有了空闲,还是去看看祖母。她老人家身子骨儿还算硬朗,只是自你出了嫁,总念叨着要回明州。母亲家里外头忙不过来,你嫂嫂大着肚子也帮不上忙,如今又有敏姐儿的事——”
“我知道了,得空儿了就回。兄长要不在家吃了饭再去忙?”晏宁追出来问,却见晏谨转身摆了摆手,就这样走了。
晏宁又使人去请了大夫给姜玉蝶看了一回,听说已经没事了,才放下心来。
吃罢午饭,雨又淅淅沥沥下了起来,等时夫人歇了午觉,晏宁又去了丰兰院,进屋看见余公子正与她诊脉。
“......照着方子抓了药吃就是。如今身子还虚得厉害,日常要注意饮食,莫要受了风寒,别的倒无大碍。”
他说一句,远黛便低声应一句,昨夜里凶险,若不是府上正住着这一位懂医术的公子,也不知道姜玉蝶要遭了多大的罪。
晏宁也上前谢过,余公子连道不必,带了小厮撑了伞,也就离开。
瞧着姜玉蝶还在睡,问了远黛道是中间醒了一回吃了东西,精神不济,撑不住又昏睡了过去。
晏宁守了她一时,见她睡得正香,方才站起来出去,碰上时嘉的小厮江南过来寻她,道是河东道决了堤,皇帝留了时嘉并朝中官员商议对策,今日怕是回不来了,叫他回来知会一声儿。
匆匆说完,便又要走,晏宁连忙喊住他,叫他带了件靛青色起花八团的排穗褂并两匣子点心。
“如今天儿虽暖和起来,到底夜里还是冷,嘱咐世子爷万不要逞能,觉得冷了就加衣裳。这两匣子点心预备着他饿了吃,要是宫里有赐饭,他吃得了,你就留着自己垫垫肚子。”
“诶,少夫人的话我都记下了,定不会叫世子爷损了身子,少夫人且放心就是。”
江南一行说着,笑着挥了挥手,扭头一溜烟儿就跑了。
这雨一下就下了小半个月,望着外头连阴的天,晏宁愁得直揪帕子。
雨下了多少天,时嘉就多少天没回家了,除了中间叫江南跑了几趟拿了换洗的衣裳和打地铺的被褥,竟是在宫外的值房中住了下来。
听说河东决堤,滔滔如猛兽出笼,瞬间淹没大片土地,洪水肆虐横行,百姓民不聊生,流离失所。
十数名工部官员被问罪,三人被震怒的皇帝打入大牢,一人罪孽深重,等不及秋后问斩,立时拉出午门砍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