葱绿榆树下的老房子十分安静。
只有风声吹过时,卷起叶片发出一阵哗啦啦的声响。
沈晏宁藏身在旁边的一座空屋内,用枯草垛做掩护,将耳朵贴在围墙上,闭着眼睛,仔细分辨着隔壁的动静。
啾啾虫鸣在半人高的草丛里若隐若现,间歇伴有“布谷~布谷~~”的鸟啼,悠远绵长的滑行在碧绿的玉米杆头上,奔向远方。
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临近午饭的时间,院子里仍旧静悄悄的。
沈晏宁思考了片刻,猫着腰,轻巧的顺着墙根绕到后方,打算从一处有点儿偏低的地方翻进去。
他刚把手搭在上面,目光向下落看支撑点的时候,看见了半枚鞋印,应该是踩到了地边被农户所浇的水阴湿的土地。
但那鞋印上没有明显的纹路,显然是已经在所穿的鞋子上做过了手脚,比如包上鞋套或者是袜子一类的东西,从而减少留下痕迹的几率。
沈晏宁拿出手机,将这半枚脚印照下来,又伸手在边缘轻轻地滑了一下。
从它干燥和颜色的程度看,已经在这里有一段儿时间了。
他心道不好,如果不是崔建业他们留下的,那就是已经有人在他之前来过了。
而且还特意做了反侦察动作,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如今院子里静悄悄的,恐怕是已经凶多吉少了。
沈晏宁在心里长长地叹了口气,做了下心理建设,最后下定决心,没有再犹豫,身手灵活地翻过了矮墙。
刚落地,他就在这院子里,继续发现了那半枚足迹,一直前行到了前面屋子的门口。
他没有着急马上行动,而是观察了一下这个院子可以隐藏的地方,逐一走过去查看,还有没有有用的残留痕迹。
不过可惜,后来者没有再在院子里做过蹲守,应该直接就奔着屋内去了。
沈晏宁又观察了一会儿,彻底确定没有人后,才从口袋里拽出鞋套穿好,快速朝屋子那边走去。
他小心翼翼地推开门,阳光透过破损的玻璃和半开的门缝落进来,无数尘埃在其中翻滚咆哮。
这是农村很典型的室内布局,进门是厨房,左右各有一个灶台,分别连着两间屋子的火炕,冬天可以取暖。
在外墙上发现的那半枚脚印没有犹豫迟疑,直奔右侧的屋子。
沈晏宁将这一串脚印拍照后,也向右侧的那间屋子走去。
不用等他进门,打眼看去就已经能够发现这里曾经发生过打斗。
那屋内的旧木家具虽然形态尚好,但地面上的脚印却十分凌乱,靠近门口的地方有几滴已经变得干涸的血滴。
那是滴落血的痕迹。
从高度和边缘毛刺来看,沈晏宁大致估计出来它们滴落的高度。
如果不是这个人身材矮小,那大体这个位置就应该是一个差不多身高1米7左右的成人胸口的位置。
这个地方出血……他闭了下眼睛,在脑中构建那个画面。
心脏如果被锐器刺破,而凶手没有将锐器抽出来,就不会形成喷溅血液,也不会有大量出血的情况。
会沿着刃口那一侧,流出少量的血流,大部分会被衣服吸收,只有很少一部分会滴落在他所站的地面上。
这个时候,滴落下来的血液会和站立的脚印离得很近。
但还有一种情况,就是这个人被打,弯腰低头喘息,口鼻处有破损,也可能从差不多的高度滴落下血滴。
不过这样,脚印和血滴的距离就会相对的有一段儿距离。
沈晏宁单膝跪地,弯下腰认真地从地面上分辨着站立脚印。
终于在两双看不出鞋底纹路的脚印之间,找到了一双站立形成的脚印。
而它和滴落血的距离很近。
这个人大概率已经没了。
不过周围的墙壁和房顶,都在没有血迹了。
后来的这帮人,做足了准备。
沈晏宁抿了下唇,又检查了一下其他地方,在角落里,有一些生活垃圾,看日期,是这几天的。
从数量上看,大概是有两个人在此。
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线索了。
复看了一遍后,沈晏宁有点儿无奈的拨通了郁琮的电话,他想对方应该想打他。
怪他总是这样冒进。
其实他也不想的,但是他不知道在春河他能相信谁。
他被边缘化,丢到冷案组,才有这样单独行动的机会。
只要他现在不声张,不挑刺,做他的小透明,他就一直会有这样的时间。
从小他所受到的训练,让他更善于单兵作战。
通信的【嘟嘟】声还没有响两下,就被那边接了起来。
郁琮急促地问道:“怎么样?”
“没人,屋子里已经没有人了。”
沈晏宁听出对方语气中的焦灼,目光又在这个屋子里扫过一圈,最后停在露出灰色水泥的破旧墙壁上。
“但我认为,你们可以尽快联系技侦来这里。
“地址是赵家屯,从两侧有树的那条小路进来,向里面走三趟房,右拐,最里面靠近山坡的地方就是。”
他报了具体的位置,感觉对面应该三脸懵逼,在消化这个信息。
但他相信,如果没有意外,肯定会立刻联系局里来勘查。
沈晏宁继续说道:“屋子里虽然没有人,但这里有新鲜的生活垃圾,从份数看,应该至少有两个人在这里生活过。
“包装袋上的生产日期和保质日期都是这一周的,不过倒是没有办法判断,是一个人被人带走了,还是都被人家带走了。”
“地面上的脚步凌乱,我拍了照,屋子的旧家具保存还好,不过有个玻璃杯碎在了地上,简单来说,就是有人在这里打斗过。
“如果推测没错的话,总结来说就是已经有人被带走了,且生死未知。”
他顿了一下,“地面有滴落血,但是四周的墙壁没有喷溅式血液,天花板或者墙壁也没有抛甩状的血液。
“而且滴落血没有形成行动轨迹。
“与站立足迹的距离很近,这个站立足迹在两个没有鞋底纹路,做过处理的脚印之间。
“从宽度推断,有两个人将他抬出去了。
“放在了交通工具上。”
沈晏宁冷静地说道:“假设这个滴落血是受害人的,我上述的推论成立的话,那受害人面对的不只是一个凶手,至少得是两个以上——”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有所感应的向面对着半山坡的窗户看去。
脏污的玻璃窗外,一双眼睛正在看向他。
窥探着他的动静。
两个人四目相对,一时间都静止在了原地。
“什么人!”沈晏宁率先呵斥道。
但下一秒,窗外那双眼睛的主人转头就跑,没有半分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