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场草草的求婚。
它发生在泰国酒店的房间里,没有鲜花,没有音乐,更没有旁人的见证。
可黎川柏此刻无暇顾及这些了。
他的大脑像被抽空了似的,一片空白,双眼盯着宁欢手里的盒子出神。
“你说过,我要是执意留在泰国打比赛,我们就到此为止。”宁欢的声音很轻,“可我不同意。”
他说着,另一只手从兜里摸出张纸,递给黎川柏。
黎川柏下意识接过来,只见上面是一张白纸,右下角有自己的签名。
这是宁欢去年非要自己立下的字据。
此刻,这张纸上正写着一行板板正正的字:“黎川柏必须嫁给宁欢。”
“不能耍赖吧,黎哥?”宁欢扬了扬唇角。
隔了这么久,男孩早已读懂了白纸签字的意义。
当初黎川柏给他签的第一张纸,那并不是敷衍,而是一个凭证。
它就像一艘可以写好愿望放进湖面的纸船,像蛋糕上等着被吹灭的许愿蜡烛,是爱人留下的一块空白,等着他去填想要的未来。
可惜那张纸,被黎川柏在警局门口撕碎了。
那天雪很大,白色的碎片混着雪花飞落,像一群慌乱的蝴蝶。
而现在,这张皱巴巴的纸上,他终于写好了自己最大的愿望。
黎川柏望着那行字,鼻腔渐渐涌起难言的酸涩,以及难以置信的怔忡。
他长吁一口气,缓缓打开了宁欢手里的盒子。
出乎意料的是,里面躺着的不是戒指,而是一条白金项链,黎川柏诧异地拿起来,放在手里左右翻看着。
吊坠是棵小小的柏树,枝叶分明,背面刻着两个紧紧挨着的字母:N·L。
他半天没出声。
宁欢见状,顿时不满地皱起眉头,“你这纸到底生不生效?不生效的话我就去你公司找茬了,不打你不骂你,就天天堵你电梯口,见人就说黎川柏逃婚,不嫁给我!”
“我……我嫁给你?”黎川柏这时才回过神,一脸错愕。
“对!”宁欢点点头。
黎川柏嘴角刚勾起抹冷笑。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宁欢悠悠地补了句:“你要是不嫁,那咱俩结婚的事,就先搁着吧。”
话落,他直接伸出手,示意对方把项链还给自己。
“你威胁我!?”黎川柏暗骂一声,握着项链的手背到了身后。
“不是。”宁欢眼里闪过执着的光,“我就是想娶你。反正,你要是愿意嫁给我,以后我一定不惹你生气,晚上拿你当老婆,白天拿你当亲爹。等你老了我推着你散步,等你死了我给你披麻……”
“行行行,嫁,嫁行了吧,他妈的。”黎川柏怒极反笑,猛地拽起宁欢的手腕,把人拉进怀里。
男孩的肩膀硬邦邦的,隔着上衣,也能摸到底下紧实的肌肉。
他再不是当年那个成天哭哭啼啼,瘦瘦弱弱的小崽子了。
鼻腔钻进熟悉的玫瑰洗发水味,淡淡的,是宁欢惯用的那款。
黎川柏的眼眶忽然有点发红。
但他不觉得自己是被感动到了,反而把现在的反应归结于宁欢的成长,就像养殖户看到了自家可以出栏的猪……
宁欢拿起那条项链,笨拙地绕过黎川柏的脖子,搭扣卡了两次才扣上。
冰凉的金属贴着黎川柏的皮肤滑下去,坠子落在心口的位置,他却觉得整个人都暖了起来。
“你看谁求婚用项链的?”黎川柏戳了下宁欢的酒窝。
“记不住你戒围嘛。”宁欢在他怀里笑得肩膀发颤,抬手搂住他的腰,把脸埋进他衬衫里。
黎川柏揉了揉他的脑袋,无奈道:“那等回国,换我跟你求一次。”
“好。”
本届oNE冠军赛定于十一月在国内举办。宁欢求婚后没多耽搁,便跟着黎川柏回了国。
此番再回京淮,宁欢的身份已从学员变成实习教练。他一边忙着考证,一边帮宋家格照看着新人。
宁欢五官出众,桃花眼尤其俊美逼人,平时爱笑又开朗,不少男男女女都格外期待他的课。
那天,宁欢正跟着宋家格在拳馆对练,黎川柏却在指挥花店师傅,往别墅里搬各种各样的玫瑰。
红的、白的、蓝的、黑的、香槟色的……总之能买到的都搬来了,从门厅一路铺到客厅,又从一楼蔓延到三楼。
花瓣上还凝着水珠,空气里浮动着浓郁的玫瑰香。
不少佣人都在拍照,连朱云竹也忍不住凑趣拍了两张。
黎元宝一听这是给大兄弟准备的,立刻化身小卫士,不许任何人碰一片花叶。
黎川柏站在花海里,打着一条领带。
那是宁欢送给他,却又被宁欢亲手割断,之后黎川柏自己找地方重新修复好的领带。
忙完手里的活,黎川柏望着满地玫瑰,心里冷笑不迭。
当年江屿知用玫瑰讨宁欢开心的那套路数,他如今也原封不动地搬了来。
既然江屿知能抄他的烟花,那也就别怪他不留情面。
夕阳西下,宁欢一回家,便被满室的玫瑰惊在了原地。
他愣愣地望向站在花海尽头的黎川柏。
男人今天穿了件黑色的衬衫,领口随意敞开两颗扣子,明明带着些散漫,却偏生让人挪不开眼。
一张俊脸平淡无波,只有那双微眯的眸子,暗中暴露了此刻的紧张。
“娶我。”黎川柏语气公事公办,像在谈一笔合同。
此话一出,不远处的人群顿时传来一片震惊的低呼。只有元宝抱着装二欢的玻璃缸,望着这幕傻笑。
众人还不知道这套房子已经归到了宁欢名下,更想不到这场恋爱里,他们的黎总才是那个等着被“娶”的。
宁欢没有任何举动,只盯着黎川柏的脸,一言不发。
黎川柏的眉头缓缓蹙起,正准备掏出戒指盒,忽听宁欢沉吟道:“黎哥,你设计这个场景时,就没想过给我留条进屋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