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川柏坐在沙发里,指节捏着雪茄的力道大的吓人。
他平日里几乎不怎么碰这东西。
男人拒绝任何让他上瘾的物品,严格按照黎慕云的要求行事,因此只有床上才成了他肆意的时刻,可以卸下所有伪装,暴露出最不堪入目的一面。
江屿知则与他完全相反,那是个独特的男人,行事随心所欲,却又不似京淮里这群纨绔子弟。
自己是怎么注意到他的呢?或许是对方把t恤随意掖进破洞牛仔裤走进教室的瞬间,又或许是面对严厉教授,竟把旅行游玩照当作业交上去的时候。
他身上的大胆和自由极其吸引黎川柏,尤其是在二人成为小组成员那一刻,这种感觉愈发强烈。
天知道黎川柏有多想私自翻开那人放在桌面上的笔记,窥探这个男人身上的秘密。
前所未有的好胜心爆发而出,他总是情不自禁地想超越对方,征服对方。
可后来他发现,人家压根没有将他当对手。
这种微妙的关系僵持了一年多,直到江屿知骑着机车为他挡下了周欢欢的索命符。
他在看见那人浑身是血的模样时,心跳声告诉自己是时候大胆示爱了,可对方闻言却如受惊的鹿般仓皇逃离。
至此,无论黎川柏怎么伪装自己,都无法走进江屿知的心。
这也是黎川柏为什么没有拒绝宁欢投怀送抱的原因,相似的外貌,相反的性格。
男孩粗鄙又胆小,黎川柏也不用在他面前伪装。他们之间的相处,仿佛臭味相投的坏学生,肆无忌惮分享着见不得光的秘密。
又像是大哥教唆小弟做坏事。毕竟他们本就是活在阴影里的人,彼此对这份不堪心知肚明。
这样一来,宁欢就成为了江屿知最好的替代品。而这份血脉的秘密,成为了更刺激的东西。
“睡不到你,那就睡你弟弟。”黎川柏盯着天花板喃喃自语,烟灰簌簌落在地毯上,宛如跌落的霜花。
第二日早餐时,餐桌上迟迟并没有出现宁欢的身影。黎川柏的面色愈加阴沉,一个玩意儿,居然对他摆上了脸色。
“以后除非他自己下楼,否则不许往房间里送任何吃的。”
命令一下,再加昨日发生的事,别墅里瞬间流言四起,都说宁欢失了宠。
唯有宋昀听见后不屑一笑。
失宠?他可没见哪个情儿当众顶嘴,还能完好无损地吃晚餐,更没见谁能让黎川柏以身犯险,亲自抓刀。
那道子不浅,足以证明当时男人有多慌乱。
宁欢的房间笼罩在黑暗里,窗帘将阳光挡得严严实实。由于两日没吃东西,他的胃里搅成一团,难受地厉害。
男孩缩在床里,手中还抓着一团夹杂着棉花的破布。昨夜黎川柏恐怖的模样仍在心底挥之不去。
他不敢发出任何声音,生怕惊醒外面那头暴戾嗜血的饿狼。
小熊是他九岁那年,连着打扫了半个月的卫生,才得到的奖励。这对每一个成年人来说都幼稚不堪的东西,却成为了宁欢最好的玩伴。
如果那个时候有机器人,小赛车的话,宁欢会更喜欢。可惜没有人会愿意购买这种相对昂贵的东西来表达自己的爱心。
在大多数人心里,他们希望宁欢过得好一点,却又不希望他的生活真的富贵。
嫉妒是七原罪之一。
在慈善场域中,某些人对弱势群体的怜悯,往往暗藏着权力支配的隐秘快感,可他们又拒绝承认被帮助者的尊严与价值。
他们走进孤儿院时,期望看到的是眼神怯懦,把他们当做救世主的宁欢。而不是自信闪耀,以平等的姿态面对他们的宁欢。
宁欢是在十二岁那年懂得的这个道理。因为比收养家庭的哥哥更优秀,更耀眼,他的新妈妈开始不喜欢他。
哥哥则借势在无人时,将漂亮的小男孩当成玩具肆意折辱。宁欢反抗之中拿剪刀将人戳伤,最终带着小熊被驱赶出了家里。
从此陌生的场所、不为回报的关心,都成为他最抵触的东西。
曾经的自信和聪慧,也在一夜之间碎成胆小与愚笨。
宁欢不知在回忆里沉溺了多久,直到浑身烧得滚烫。他昏昏沉沉地到浴室冲刷身体,可惜并不管用。
随着脚步发轻,对死亡的恐惧最终还是让宁欢裹着被子,开门求助了。
不远处的楼梯间站着一个大婶。
“可以帮我叫一下宋叔吗?”宁欢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在不断回响。
那女人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到,手猛地一抖,托盘里的杯子哗啦啦碎了满地。
她瞬间被激怒,尖声骂道:“你是个什么东西?还想找宋先生?”
宁欢咬了咬嘴唇,心中燃起怒火。要不是此刻他没力气,定要和这人大战三百回合。
他拖着沉重的身体,转身趴在扶手边上,冲着楼下声嘶力竭地大喊:“宋昀,你在哪啊?”
“别喊了!宋先生早就出去了!”女人翻了个白眼,将手中托盘狠狠摔在宁欢脚下。
“你嘴里吃屎了!?”宁欢哪受得了这个气,强撑着就要扑过来。可他脚下一个趔趄,啪叽一声摔倒在地。
那女人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一阵刺耳的嘲笑:“哟,平地都能摔?该不会被了,走路有问题吧?”
“傻b。”宁欢只觉得丢人败兴,他抬头狠狠瞪了对方一眼,废了好半天力才起身,一步步艰难地蹭回房间。
他翻开手机,犹豫片刻后,还是打给了黎川柏,可是电话那头却迟迟无人接听。
宁欢苦笑一声,又打了几个,对方却直接把他加入了黑名单。
“妈的,又搞拉黑。”宁欢叹了口气,只觉得眼前渐渐模糊。
他强撑着到卫生间灌了几大口水,又躺回床上,用被子将自己紧紧裹住。
他不敢睡,生怕一觉下去烧得更厉害,只好打开消灭星星,不断地戳着屏幕。可他手指也逐渐变得软绵绵的,像根面条。
如果现实世界里也有人物血条,那么宁欢怕是已经丝血了。
然而敌方并没有放过他这个丝血的小男孩,门突然被粗暴推开,刚才的女人提着一桶水,不由分说便朝着宁欢当头浇了下去。
“卧槽!”宁欢愣住了,他的手机被直接浇成了黑屏,“大姐你有病啊?”
“刚才不是挺会骂的吗?起来接着骂啊!”女人双手叉腰,面色凶悍。
宁欢满心憋屈,只觉虎落平阳被犬欺。他的目光不经意飘向床头,假装害怕地往那侧躲闪。
“话说你天天装个什么劲儿,一个……”【放不出来】
“*你*!”
国骂脱口而出,宁欢一把将床头的台灯砸了过去,女人猝不及防,正中额头,鲜血瞬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女人彻底被激怒,冲上前一把扯落宁欢的被子。此刻的宁欢早已没了力气反抗,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暴露在他人眼前。
他听着耳边不断响起的“骚货”“贱种”、头无助地转向窗外,满心皆是绝望与悲凉。
剧烈的钝痛从大腿和胳膊传来,宁欢只觉眼前越来越黑。
当他意识模糊不清时,隐约听见门外传来了脚步声,掐在他腿上的手也随之被松开。
女人恭敬的话恍惚响起:“宋先生,这人发着高烧还想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