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魔那如山岳般的手掌裹着腥风压下时,云栖耳中嗡鸣如雷。
她望着沈砚染血的衣襟,忽然想起昨日清晨他蹲在灵田边,用断剑挑开沾露的稻穗说\"抽穗期最是娇弱\"的模样——那时他的指尖还沾着泥,如今却要用来抵挡这能碾碎整座山的巨掌。
\"砚哥哥!\"她本能地要往前扑,却被沈砚反手拽进怀里。
他的怀抱带着血锈味,可手臂的力道依然稳如磐石:\"看天。\"
云栖抬头,正撞进冯书生嘶哑的喊叫声里。
那书生不知何时爬到了高处的岩石上,广袖被狂风撕得猎猎作响,指尖死死抠住石缝:\"顾师姐!
波动频率在减慢!\"
顾师姐半跪在地上,掌心浮着团幽蓝的灵力球,额角的冷汗顺着下颌滴进泥土里。
她的指尖微颤,灵力球突然炸成千万光点,又在半空重新聚成血魔的轮廓:\"每三次攻击间隔延长了半息!\"
罗书生的声音紧跟着炸开。
他背靠着蔡道长的防御阵,怀中的古籍被风掀得哗啦啦响,指尖重重叩在某页泛黄的纸页上:\"《幽冥志》载,血魔化形需以本体为炉,身躯越大,灵脉运转越滞!\"他猛地抬头,眼底燃着狂喜:\"能量核心在胸口!\"
云栖的心跳陡然加快。
她望着血魔胸口那团翻涌的紫黑雾气——方才被沈砚的光珠击碎黑雾时,她分明看见那里有个若隐若现的光阵,像极了灵田里催熟作物的聚灵阵。
\"石谋士!\"她转身抓住身旁灰袍男子的手腕,\"游击战术可行吗?\"
石谋士正盯着顾师姐的灵力投影,闻言指尖在虚空划出数道弧线:\"锡道长的玄龟能扛正面,青鸾和毕方从左右两翼骚扰;胡道长的机关埋在它脚边,绊住腿;沈堂主带铁师姐他们用杜铁匠的破灵锥刺关节——\"他突然顿住,目光扫过沈砚染血的衣襟,\"你和叶护法、柳仙子主攻核心。\"
沈砚的断剑突然嗡鸣。
他将云栖的手按在剑鞘上——那是他前日亲手用灵竹削的,还刻了半朵未开的莲:\"我引动灵脉给你续力。\"他的掌心滚烫,像要把最后一分灵力都渡给她,\"小师妹,你种的灵稻能撑过暴雨,这血魔...也撑不过你的镰刀。\"
云栖喉间发紧。
她想起上个月灵田遭霜灾时,是沈砚裹着她的旧棉袄,用体温焐化了稻穗上的冰;想起他说\"作物的根扎得深,风才折不断\",此刻她的根,正牢牢系在他染血的衣袖上。
\"动手!\"
锡道长的玄龟最先冲了出去。
那只背甲覆满青纹的巨龟仰天发出闷吼,四爪在地面抓出深沟,直撞血魔的膝盖。
与此同时,毕方的火焰从左侧腾起,青鸾的翎羽如利箭从右侧攒射——血魔的手掌果然偏了半寸,砸在玄龟背甲上,震得地面裂开蛛网般的缝隙。
胡道长的身影在烟尘里穿梭。
他的指尖不断弹出金色符纸,每一张都精准地钉进血魔脚边的泥土。\"爆!\"他大喝一声,三枚机关同时炸开,碎石混着灵力碎片劈头盖脸砸向血魔的脚踝——那处的皮肤本就裂开血口,此刻更渗出黑红的血珠。
沈砚的断剑划出银白弧光。
他带着铁师姐和陈将军的弟子们绕着血魔转圈,杜铁匠打造的破灵锥每刺一次,就溅起一串紫黑色的火星。
铁师姐的青锋剑本已断裂,此刻却因血魔的灵力变得更亮,她大笑着劈断一根骨手:\"老东西!
尝尝姑奶奶的剑!\"
云栖攥紧沈砚给的竹鞘,跟着叶护法和柳仙子往血魔胸口冲。
柳仙子的衣袖翻卷,漫天飘落的玉兰花瓣突然凝成光网,将血魔上半身的灵力压得迟滞半息。
叶护法的剑挑开两道骨手,回头对她喊:\"小师妹!
看准光阵!\"
那光阵就在眼前了。
云栖能看见阵眼里流转的黑雾,像极了灵田里被虫害侵蚀的稻穗——得把坏的部分剜掉,好的才能长出来。
她举起竹鞘,沈砚渡来的灵力顺着掌心往上涌,连指尖都泛起淡金的光。
\"破!\"
竹鞘重重砸在光阵上。
血魔的嘶吼震得她耳膜生疼,光阵却像被戳破的水泡,裂出蛛网般的细纹。
叶护法的剑紧跟着刺进去,柳仙子的玉兰花瓣化作尖针攒射——黑雾开始翻涌,血魔的身形明显晃了晃。
变故来得毫无征兆。
血魔胸口突然爆出刺目的紫芒。
那光裹着黑雾凝成半透明的护盾,云栖的竹鞘撞上去的瞬间,整个人如被巨锤击中,倒飞着撞在蔡道长的防御阵上。
她听见肋骨发出细响,喉头一甜,腥热的血溅在唇角。
叶护法被弹得更惨。
他的剑\"当啷\"落地,整个人砸进岩石堆里,额角的血混着尘土往下淌。
柳仙子勉强稳住身形,却也踉跄两步,发间的玉簪断成两截,落进她脚边的泥里。
血魔的嘶吼里多了几分癫狂。
它的手掌再次抬起,这一回,掌心凝聚的黑雾里浮起更多扭曲的魂魄——那些都是被它吞噬的修士,此刻正用怨毒的眼神盯着云栖。
沈砚的断剑突然挡在她面前。
他的后背还在渗血,可剑上的光比任何时候都亮:\"别怕。\"他转头对她笑,眼角沾着血,\"你种的灵稻,总在最险的时候抽穗。\"
云栖擦了擦唇角的血。
她望着血魔护盾上还未完全消散的光纹——那纹路像极了沈砚教她画的聚灵阵,阵眼处有个极淡的缺口。
她听见冯书生在喊:\"护盾灵力波动不稳!\"
顾师姐的灵力球重新聚成人形:\"核心在...在缺口!\"
罗书生的古籍被风吹得哗哗响:\"破阵需...需同根灵力!\"
云栖望着沈砚染血的衣襟,又望着自己掌心还沾着稻穗清香的光珠碎片。
她突然想起灵田里那株最顽韧的稻子——被暴雨压弯过,被虫蛀过,被霜打过,却总能在最暗的夜里,悄悄把根扎得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