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魔的屏障在众人攻击下只余淡淡白痕时,云栖鬓角的碎发被黑雾掀起,后颈沁出冷汗。
她望着屏障上自己扭曲的倒影,听见沈砚喊她名字的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慌乱——那声音像一根细针,扎得她心口发疼。
\"再硬的土块,泡透了水也能捏碎。\"农典里的话突然浮现在脑海。
她摸向怀里,烤红薯干的碎渣还在,带着体温的甜香混着血锈味涌上来。
十年前在后山啃着红薯干翻农典的画面闪过:那时她蹲在田埂上,老典吏敲着她的脑袋骂\"死丫头总看些没用的\",可她分明在《润土篇》里读到,再板结的土块,浇透了灵泉,用指甲也能抠出缝。
\"柳仙子。\"她扯下沾血的衣袖,声音里还带着刚才被黑雾勒出的沙哑,\"麻烦您再撑一盏灯。\"
柳仙子的琉璃灯本已只剩两盏,闻言指尖微微发颤。
她望着云栖眼底跳动的星子,突然想起百年前自己还是小弟子时,师傅说过\"真正的光,从来不是灯芯燃出来的\"。
于是她咬碎舌尖,血珠溅在灯芯上,第三盏灯\"轰\"地燃成金红。
\"叶护法,匕首借我。\"云栖转身伸手,叶护法这才发现自己握着匕首的手在抖。
他原是被陆沧溟种下心魔才黑化,此刻看着云栖掌心的血珠,突然想起小时候在山村,阿娘教他用草汁敷伤口时说的话:\"真心比刀刃利。\"他把匕首递过去,金属柄上还带着他的体温。
沈砚的断剑再次刺入血魔左臂时,听见云栖轻声说:\"帮我拖延三息。\"他望着她沾血的指尖按在屏障上,喉结滚动着应了声\"好\"。
三息太短,短到他甚至来不及看她的脸——他只能将全身灵力灌进断剑,听着血魔发出刺耳的尖啸,感受着自己经脉一寸寸裂开的疼。
这疼倒让他清醒,清醒地数着:\"一。\"
云栖的指甲掐进掌心,鲜血滴在屏障上,绽开的小红花像极了后山春天的野杜鹃。
她能清晰感觉到屏障的脉动,一下,两下,和自己的心跳重合。\"二。\"沈砚的闷哼混着血魔的嘶吼传来,她突然笑了,\"我种了十年地,最会找土块的缝。\"
屏障突然泛起涟漪。
冯书生扶着石墙站直,推了推歪斜的眼镜:\"屏障结构在变化!
顾师姐,快记数据!\"顾师姐的指尖在虚空中划出银色光痕,边记边喊:\"波动频率和云姑娘的心跳同步了!\"吕书生突然拍腿:\"《破障要术》里说过,心魔屏障最忌'同频',就像......就像敲锣时跟着节奏打,锣反而会裂!\"
血魔的黑雾突然缠向冯书生的脖颈,陈将军的战旗\"刷\"地扫过去,\"镇\"字虽暗,到底还是荡开了黑雾。
铁师姐的剑刃又崩了个缺口,她却笑出了声:\"好啊,小师妹要破阵了!\"
云栖的指尖陷进屏障时,突然听见身后传来梁师姐的惊呼:\"等等!
这屏障不止是防御!\"梁师姐攥着半卷泛黄的帛书,发簪上的青玉坠子撞在石墙上,\"我记起组织密档——这种黑玉障由怨念和邪灵双生,光破防御不够,得用仙露净化怨念!\"
\"仙露?\"罗书生突然从怀里抖出本霉味呛人的古籍,\"《灵植志》载,上古农神曾在寒渊洞种过净世莲,莲心凝露可化百邪!\"他翻到某一页,指节叩在字迹模糊处,\"寒渊洞...应该就在血魔老巢东侧!\"
石谋士的羽扇\"唰\"地展开,扇面映着血魔的幽光:\"分兵。
沈堂主引血魔注意,云姑娘带小队取仙露。\"他转向沈砚,\"堂主的断剑能锁血魔灵脉,三柱香内,足够。\"
沈砚的断剑还插在血魔肩窝,他抬头时,额角的血滴进眼睛里。
云栖的背影已经朝东侧掠去,发间的稻草绳在风里晃——那是他去年冬天在她田埂上捡的,她说\"稻草绳比发带牢\"。
他舔了舔唇上的血,低笑一声:\"三柱香?
够我把这老东西的牙全敲下来。\"
云栖带着叶护法、柳仙子、冯书生、吕书生冲进东侧山坳时,胡道长追上来塞给她一把铜铃:\"每十里摇一次,能引开机关兽。\"汪药师抛来个青瓷瓶:\"里面是醒神丹,别让柳仙子再燃血灯了。\"她攥紧铜铃和药瓶,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头:\"蔡道长的防御阵...?\"
\"放心。\"蔡道长的声音从后方传来,他正往地上撒着阵旗,\"我用了三重困仙阵,血魔分身过不来。\"他抬头时,眼角的皱纹里还沾着泥土——像极了云栖田埂上那些弯腰插秧的老农。
寒渊洞的入口藏在瀑布后面。
冯书生摇响第三枚铜铃时,瀑布突然倒卷,露出黑黢黢的洞口。
吕书生举着火折子照进去,石壁上爬满暗红色的藤,藤上结着眼珠大小的毒囊。\"小心!\"柳仙子的琉璃灯晃了晃,红光扫过毒囊,\"这是怨藤,碰着就缠人吸魂。\"
叶护法的匕首划开最前面的藤,毒囊\"啪\"地爆开,绿雾里竟伸出半透明的手。
云栖想起农典里\"以气养藤\"的法子,咬破舌尖喷出血雾——她的血里浸着十年灵田的生气,绿雾触到血珠,瞬间缩成青烟。
\"好手段!\"冯书生推眼镜的动作都带着雀跃,\"云姑娘的血...是活的!\"
越往洞深处走,温度越低。
柳仙子的琉璃灯开始结霜,云栖哈出的白气在眼前凝成小冰晶。
吕书生突然停步,指着洞顶:\"看!\"
洞顶倒悬着一朵半透明的莲,花瓣上流转着银河般的光。
莲心处凝着一滴露珠,正随着莲瓣的开合轻轻颤动——那是净世莲的精华,是能化尽怨念的仙露。
\"小心地脉!\"胡道长给的铜铃突然发烫,云栖猛地拽住叶护法往旁边扑。
他们刚才站的地方裂开缝隙,涌出的黑水腐蚀着岩石,发出\"滋滋\"的响。
柳仙子的指尖拂过莲瓣,莲心的露珠突然\"咻\"地飞起,悬在她掌心。
她闭着眼念诵法诀,露珠越变越大,最后凝成鸽蛋大小的光珠,\"这是净化过的仙露,足够破那道黑玉障。\"
云栖攥着光珠往回跑时,耳边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
她跑得更快了,稻草绳散了,碎发糊在脸上也顾不上。
叶护法在后面喊:\"血魔的黑雾变浓了!\"冯书生边跑边掐诀:\"沈堂主的锁灵术快撑不住了!\"
等他们冲出瀑布时,战场的景象让云栖的心跳漏了一拍——
沈砚的断剑插在血魔心口,可他自己却被黑雾缠成了茧。
铁师姐的剑断成三截,陈将军的战旗\"镇\"字彻底熄灭,飘落在地。
血魔额间的光阵暴涨成紫色,黑雾里伸出无数骨手,将所有盟友都按在地上,连蔡道长的防御阵都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痕。
云栖掌心的光珠烫得灼人。
她突然跑起来,光珠在掌心跃动,像一团要烧穿黑夜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