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栖望着唐密探消散的地方,后颈的痒意仍未退去。
灵稻穗在掌心沁出细密的冷汗,她能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方才那声\"阵眼\"像根细针,正扎在她与余道长耗费三日布下的困灵阵最脆弱处。
\"云师妹。\"沈砚的手掌覆上来,带着执法堂特有的冷冽灵力,却将她掌心的潮意一点点烘干,\"先回临时帐。
冯先生他们该到了。\"
他的声音低哑,尾音却不自觉放软。
云栖抬头,正撞进他眼底翻涌的暗潮——那是每次她涉险时才会出现的阴鸷,像被暴雨打湿的剑刃,藏着随时要出鞘的狠戾。
临时帐设在后山老槐树下,树根盘结处还留着云栖今早新埋的灵稻种。
冯书生掀帘进来时,青衫下摆沾着草屑,手里攥着半卷泛黄的情报;吕书生紧随其后,怀里抱着本封皮缀满星纹的古籍,发间还卡着片枯叶——显然是从藏书阁急奔而来。
韩师姐最后进门,耳坠上的银铃轻响,指尖夹着半片焦黑的邪灵残魄,\"方才在林子里捡到的,这东西和唐密探身上的气息有重合。\"
云栖将灵稻穗搁在案上,穗尖的金芒与帐中烛火交缠。\"唐密探提到'阵眼',余师兄的困灵阵......\"
\"阵眼用的破邪符是我亲手画的。\"余道长从帐角站起,他向来沉稳的脸此刻浮着薄怒,\"那符纸掺了三百年雷击木灰,寻常密探根本探不出位置。\"
\"但唐密探不是寻常密探。\"冯书生将情报摊开,指腹划过上面密密麻麻的小字,\"这组织的标记青铜鱼符,我上月在南域见过。
他们专挑修仙界布防的空当渗透,手法像......\"他顿了顿,抬眼与吕书生对视,\"像在找什么东西。\"
吕书生立刻翻开古籍,泛黄的纸页簌簌作响:\"我查过《九域谍志》,青铜鱼符是上古农神战时的暗桩标记。
但农神一脉早断了传承......\"他的手指突然顿住,目光钉在某行小字上,\"除非......他们拿到了农神手札。\"
帐中霎时静得能听见烛芯爆响。
云栖感觉后脊梁窜起凉意——沈砚是农神转世的事,目前只有他们二人知晓。
若那组织真有手札,怕是连沈砚的身份都......
\"所以唐密探总在我们布防时出现。\"韩师姐将邪灵残魄放在案上,银铃在腕间轻颤,\"他不是单纯监视,是在测防御的薄弱点。\"
沈砚突然握住云栖的手腕,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的声音像浸在冰里:\"他们要的是困灵阵的破绽。\"
云栖望着案上的灵稻穗,穗尖的金芒突然明了几分——那是灵田在回应她的情绪。
她深吸一口气,将掌心按在穗上,灵力顺着纹路流淌:\"既然他要找破绽,我们便给他个破绽。\"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投过来。
云栖指尖点在困灵阵的草图上:\"雷师叔的金睛兽能引开邪灵,赵师兄的火鳞妖能缓邪灵动作。
明日申时,让他们在阵东角制造混乱,装作防御被破的样子。\"
\"引蛇出洞。\"冯书生抚掌,眼底闪过赞赏,\"唐密探若真是来探阵眼,必定会趁乱靠近。\"
\"我和阮师弟守在东侧林子里。\"李道长拍了拍腰间的降魔杵,杵身立刻泛起金光,\"他若敢用隐匿术,我的破妄咒能让他现形。\"
阮道长摸出一叠符文纸,指尖燃起幽蓝火焰:\"我在符里加了灵磁粉,只要他靠近,符纸就会粘在他身上。\"
余道长与胡道长对视一眼,同时点头:\"我们在周围布三重困仙阵,他就算有翅膀也飞不出去。\"
沈砚的拇指在云栖手背上摩挲两下,这才开口:\"我和云栖负责最后一步。\"他的目光扫过众人,\"各归其位,子时前准备妥当。\"
第二日申时三刻,阵东角的金睛兽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三只金眸泛着红光的灵兽撞开防护结界,追着一团黑雾横冲直撞;火鳞妖的青色火焰则歪歪扭扭地飘向另一侧,看似要烧到云栖的灵稻田——实则被赵驯妖师暗中控着,离稻苗还有三尺便熄灭。
云栖站在帐前,手里攥着新育的缠灵藤。
她能听见自己心跳如鼓,却故意皱起眉喊:\"雷师叔!
赵师兄!
你们......\"话音未落,眼角余光瞥见左侧老松后,一片树叶正以不自然的轨迹飘落。
\"动手!\"沈砚的低喝像根银针刺破空气。
李道长的降魔杵轰然砸地,金光如瀑倾泻;阮道长的符文纸\"唰\"地飞射,灵磁粉在空气中凝成银网。
那片树叶\"噗\"地碎裂,露出里面青衫男子——正是唐密探!
他惊惶转身要逃,却被余道长的困仙阵绞住衣角;胡道长的奇门遁甲术紧随其后,地面突然凸起石笋,将他的退路封得严严实实。
\"缠!\"云栖大喝一声,将缠灵藤抛向空中。
藤蔓沾了灵田的生气,瞬间疯长成碗口粗的绿蟒,\"唰\"地缠住唐密探的腰。
沈砚指尖划过藤身,暗金色的农神之力注入,藤蔓立刻泛起金纹,勒得唐密探闷哼出声。
\"说。\"沈砚一步跨到近前,执法堂的威压如重山压下,\"方首领要困灵阵做什么?\"
唐密探额角渗出血汗,却紧咬牙关。
云栖上前两步,指尖按在他腕间的脉门——那是灵田劳作时练出的巧劲,能精准扣住修士的气海穴。\"你服的毒我解过。\"她的声音温温柔柔,\"若现在说,我还能留你条命去见家人。\"
唐密探的瞳孔猛地收缩。
云栖注意到他腰间挂着枚褪色的银锁,锁上刻着\"平安\"二字——那是凡人家给孩童保平安的东西。
她心下了然,加重了指尖力道:\"你娘在青河镇卖茶,你每月十五都要寄钱回去。
方首领可曾许你能活着见她?\"
唐密探突然崩溃地哭出声:\"他们说拿到农神手札就能救我娘!
说困灵阵里藏着......藏着能解她尸毒的法子!\"他剧烈喘息着,\"方首领说,手札里有......有让凡人起死回生的术法......\"
云栖与沈砚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震惊。
沈砚刚要再问,帐外突然传来一阵冷风。
那风里裹着腐叶的腥气,还有种让灵稻穗都发颤的阴寒——比之前的小邪灵更重,更沉,像有什么庞然大物正从地底缓缓抬起头。
云栖猛地转身,灵稻穗在掌心灼得发烫。
她望着帐外被风吹得乱晃的灯笼,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沈砚......\"
\"我在。\"沈砚将她护在身后,执法堂的佩剑\"铮\"地出鞘。
帐外的灯笼突然全部熄灭,黑暗中,传来某种黏腻的蠕动声,混着若有若无的低笑:\"小友们抓了我的人,总该备杯茶......\"
余道长迅速捏起法诀,困灵阵的破邪符重新亮起刺目金光;李道长的降魔杵在掌心旋转,金芒将黑暗撕开一道缝隙;胡道长的奇门遁甲术开始在地面游走,石笋重新竖起,形成层层屏障。
云栖握紧缠灵藤,藤蔓上的金纹因她的灵力翻涌而愈发耀眼。
她望着帐外浓重的黑暗,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这一次,来的怕不是普通的邪灵。
而那道声音,还在黑暗中缓缓扩散,像毒蛇信子扫过每个人的后颈:\"别急着动手......我给你们带了份'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