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栖的指尖几乎要贴上石门时，又顿住了。
石壁上那些稻谷形状的符号泛着幽光，像是被晨露浸润过的稻穗，随着她的靠近轻轻颤动。
方才暗道闭合时，她瞥见的九瓣莲花灵田突然在脑海中浮现——每瓣花心对应的青铜井，此刻正与石门上的符号位置一一重叠。
\"沈砚。\"她转身时，发尾扫过他垂在身侧的手背，\"你看第三排左数第七个符号。\"
沈砚顺着她的指点望去，那枚稻谷符号的纹路比其他更浅，边缘还带着焦痕，像是被什么高温灼过。
他忽然想起三日前在藏书阁翻到的《上古农志残卷》：\"古农神祭天，以四季禾穗为引，春种破寒，夏耘镇暑，秋收化燥，冬藏凝霜。\"
云栖的眼睛亮了。
她从怀中摸出农典，封皮上的稻穗纹路与石门符号同时泛起金光。
农典在她掌心发烫，像是急于要与什么呼应。\"我在后山灵田试过，灵稻抽穗的顺序随节气流转。\"她指尖轻轻划过符号，\"这些符号的排列，像极了春分抽芽、夏至扬花、秋分结穗、冬至藏种的轨迹。\"
沈砚抬手按在她后腰，将她往自己身侧带了半步。
石门外传来若有若无的灵力波动——方才被他们引开的追兵，怕是绕路堵过来了。\"你试，我守着。\"他声音低哑，却像压舱石般沉，\"就算天塌下来，我先替你扛。\"
云栖的耳尖微微发烫。
她深吸一口气，农典在怀中自动翻开，书页间飘出几缕青色灵气，精准地缠上石门上的\"春\"字符号。
那符号原本是暗黄色，此刻被灵气一触，突然绽放出嫩芽般的青翠。
\"咔——\"
石门发出细微的声响。
云栖心跳骤快，指尖跟着农典灵气的指引，依次点向\"夏秋冬\"三个符号。
夏字被点中的瞬间，符号里涌出炽热的红光，像极了晒谷场上被烈日烤得发烫的石碾；秋字则渗出金芒，恍若漫山遍野的稻浪在风中翻涌；最后点向冬字时，寒意突然从石缝里钻出来，冻得云栖打了个寒颤，却见冬字符号里飘出几片雪花形状的冰晶，缓缓融入前面三个符号的光团中。
四色光团在石门中央旋转，渐渐凝成一枚半透明的稻穗。
云栖的农典突然\"唰\"地合上书页，封皮上的稻穗纹路竟与光团里的稻穗重叠——她分明看见，那稻穗的每一粒谷粒都刻着极小的文字，正是农典里记载的\"五谷养灵诀\"。
\"成了！\"她回头看向沈砚，眼里的雀跃像山间跳跃的溪泉。
沈砚却在此时攥紧了她的手腕。
他的掌心滚烫，灵力如钢针般刺向石门右侧的阴影：\"退！\"
话音未落，三道青黑色的剑气破空而来，在两人方才站的位置炸出碎石。
云栖被他拽着向后疾退，后背抵上冰凉的石壁，却见钱护法带着徐师姐、曹道长从暗道裂缝里挤进来。
钱护法腰间的玄铁剑还滴着血，显然是为了抄近路杀了看守的杂役；曹道长手里捧着个青铜罗盘，正眯眼盯着石门上的光团，嘴角扯出阴狠的笑：\"小杂役倒是有点本事，不过......\"
\"把农典交出来！\"徐师姐的拂尘甩出数道银芒，直取云栖的咽喉。
她从前总说云栖偷懒不干活，此刻眼里却全是贪婪，\"掌教说了，谁拿到农典，谁就是内门首座！\"
云栖反手抽出腰间的木锄——这是她在后山翻土用的，木柄上还沾着未擦净的灵土。
木锄迎上拂尘的刹那，农典突然爆发出强光，那些银芒竟被震得倒卷回去，在徐师姐手腕上划出几道血痕。
她吃痛松手，拂尘\"当啷\"掉在地上。
\"好宝贝！\"钱护法的玄铁剑嗡鸣着出鞘，剑气裹着腥风直劈云栖面门，\"老子今天就把你这破锄头砸了——\"
\"够了。\"沈砚的声音像浸在寒潭里的冰刃。
他往前一步，挡在云栖身前，执法堂特有的玄色法袍无风自动，腰间的镇邪铃发出清脆的鸣响。\"钱护法私自动用玄铁剑伤同门，违反门规第十三条。\"他指尖凝出一道白光，正是执法堂专克邪修的\"清灵诀\"，\"我劝你现在退下，还能留个全尸。\"
钱护法的剑尖微微发颤。
他当然知道沈砚的厉害——上个月有个元婴期的邪修闯山，被沈砚用镇邪铃生生逼出本体，连元婴都被绞成了碎片。
可此刻石门上的光团越转越快，稻穗形状的光痕里已经能看见门后影影绰绰的轮廓，像是成片的灵田，又像是刻满符文的青铜鼎。
他咬了咬牙，玄铁剑上泛起暗红血光：\"沈堂主，你护着个杂役对抗全门，就不怕......\"
\"怕？\"沈砚突然笑了，那笑容比之前的冷更刺骨，\"我沈砚活了两百年，就没怕过什么。\"他抬手一抓，镇邪铃的铃舌突然断裂，化作七道金芒射向钱护法周身大穴，\"但你若伤她一根汗毛——\"
云栖在他身后攥紧了木锄。
农典还在发烫，她能清晰地感觉到石门后的秘密正在召唤，像是母亲在喊晚归的孩子。
她望着沈砚绷紧的后背，突然明白他方才未说完的话是什么——\"等下无论发生什么，你记住......\"记住什么？
记住他会一直护着她？
记住农典里的秘密不能落入恶人之手？
\"咔！\"
石门突然剧烈震动，光团里的稻穗\"啪\"地裂开，露出门后漆黑的通道。
通道深处飘来清甜的灵气，混着新翻泥土的芬芳，像是后山灵田在春晨的味道。
云栖的木锄突然自动飞向石门，木柄上的灵土簌簌落下，竟在地面画出一道与九瓣莲花灵田完全重合的纹路。
钱护法的玄铁剑离沈砚的后背只剩三寸。
云栖咬着牙冲上前，木锄在手中旋转，农典的灵气顺着手臂涌进锄刃——这是她第一次真正使用农典里的术法。
地面的灵田纹路突然亮了，无数青色藤蔓从石缝里钻出来，像活物般缠住钱护法的脚踝、手腕，甚至玄铁剑。
钱护法惊恐地尖叫，玄铁剑上的血光被藤蔓啃噬得干干净净，露出底下锈迹斑斑的剑身。
\"进去！\"沈砚反手抓住她的手腕，拽着她往石门里冲。
石门后的通道突然涌出温暖的风，裹着云栖的发梢，也裹着沈砚颤抖的指尖。
钱护法的嘶吼在身后炸开：\"拦住他们！
就算拆了这石门，也不能让他们拿到秘术——\"
云栖回头的瞬间，看见曹道长红着眼举起罗盘，罗盘中央的指针突然倒转。
石门上方的石块开始松动，有碎石\"噼里啪啦\"砸下来。
沈砚将她护在怀里，灵力如屏障般撑起，可那屏障正在被曹道长的术法一点点啃噬。
石门后的通道深处，有更明亮的光涌出来。
云栖看见，那光里有无数身影在劳作——戴斗笠的农夫，提竹篮的农妇，他们的脸上挂着笑，手里捧着金黄的稻穗，脚下是一眼望不到头的灵田。
\"快！\"她对着沈砚喊，\"农典说，灵田络脉要引着生气走——\"
话音未落，石门发出轰然巨响。
钱护法的玄铁剑终于挣脱藤蔓，带着血光刺向沈砚后心。
云栖的农典突然从怀中飞出，封皮展开，书页间飘出无数稻穗状的符文，像利箭般射向玄铁剑。
\"叮——\"
金属交鸣声响彻通道。
云栖和沈砚在最后一刻冲进石门。
身后的石门\"轰\"地闭合，将所有追兵的嘶吼隔绝在外。
通道里的光突然大盛，云栖这才看清，前方是一片悬浮在半空的灵田，每一株稻穗都泛着七彩灵光，叶尖坠着的露珠里，竟映出整个三界的山川河岳。
\"这是......\"她转头想和沈砚说话，却见他额角渗出冷汗，后背的法袍被剑气划破，露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沈砚！\"她扑过去要查看伤势，却被他握住手腕。
他的掌心全是血，却还是温柔地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我没事。\"他望着前方的灵田，眼里有她从未见过的温柔，\"你看，这是农神的传承之地。
而你......\"
他的声音突然低下去，因为云栖已经红了眼眶。
她握住他染血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我在。\"
身后的石门再次发出震动。
钱护法的嘶吼穿透石壁传来：\"给我砸！
就算把这山拆了，也要把他们揪出来——\"
云栖望着前方的灵田，又望着沈砚苍白的脸。
农典在她手中轻颤，像是在说：该你了。
她深吸一口气，拉着沈砚的手往灵田深处走去。
身后的震动越来越剧烈，可她知道，有些秘密，该见天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