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安的捷报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邺城大将军府激起的并非仅仅是欢庆的涟漪,而是更加汹涌澎湃的战略激流。麟德殿内,灯火通明,巨大的青州舆图前,气氛凝重而热烈。我端坐主位,玄色大氅衬得他目光如鹰隼般锐利。乐安已入囊中,张辽这把尖刀牢牢楔入了青州腹地并威慑幽州,但这仅仅是开始。他的手指重重敲在舆图上下一个关键节点——济南郡。
“乐安得手,张辽、高顺居功至伟,已如楔子钉入青州腹地,更兼威慑幽州,使袁谭、曹操等不敢妄动。”我的声音低沉有力,回荡在殿宇之中,“然欲彻底鲸吞青州,扫平袁谭,济南郡乃必经之咽喉,亦是第一块真正的硬骨头!此城非乐安可比,乃袁谭经营多年之西部门户,城高池深,守将韩猛,更非吕旷、吕翔之流庸才!”
我的目光扫过肃立阶下的核心智囊团:沉稳老辣的戏志才、慵懒带毒的郭嘉、目光深沉的徐庶(字元直)、刚正严苛的田丰(字元皓)、以及新近投效的陈宫(字公台)。
“济南郡治历城,”戏志才率先开口,手指精准点在舆图上济南的位置,声音沉稳,“其城垣高三丈五尺,基厚逾两丈,皆以巨石垒砌。护城河引城南之泺水(今趵突泉水系)及城北小清河之水,宽逾三丈,水深流急,寻常壕桥难以速成。守将韩猛,河北名将,性烈如火,骁勇善战,更兼…对袁谭忠心耿耿。”他特意加重了最后几个字,目光扫过众人,“其麾下副将淳于琼,昔为西园八校尉之一,然…据闻近年耽于酒色,或为可乘之隙。守军约一万五千,多为袁谭本部精锐,甲胄齐整,士气…在袁谭济南大胜刘备余威之下,尚未低落。”
“硬骨头,啃起来才够滋味。”郭嘉把玩着玉珏,嘴角噙着那抹标志性的慵懒笑意,眼中却闪烁着毒蛇般的光芒,“韩猛勇则勇矣,然刚极易折。其与袁谭,真乃‘君臣相得’乎?”他抛出一个意味深长的问题,随即话锋一转,“乐安新下,我军士气如虹,张辽、高顺所部虽需稳固城防、震慑幽州,然其破城之威犹在,足可牵制袁谭东部兵力,使其不敢全力西援济南。此乃我西线主攻之绝佳窗口!”
田丰踏前一步,声音洪亮如钟,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主公!兵贵神速!乐安捷报传至济南,袁谭、韩猛必加紧防备。我军当趁其惊魂未定,立足未稳,集结重兵,携大胜之威,以雷霆万钧之势,强攻济南!调张合部自高城西进,为主攻前锋;赵云、张任部为后援策应;更可令新降之魏延、裴元绍等部为侧翼,以战砺之!打造楼橹冲车,备足霹雳火石,堂堂正正,碾碎其城防!韩猛纵有万夫不当之勇,焉能敌我堂堂之师,煌煌之威?”
田丰的主张如同重锤,充满了刚猛无俦的力量感,主张以绝对实力正面碾压。
“元皓公所言,乃阳谋正道,气势磅礴。”徐庶缓缓开口,他面容清癯,眼神深邃如古井,声音不高却清晰入耳,“然济南坚城,强攻之下,纵能破之,恐亦伤亡惨重,损我精锐元气,更恐迁延日久,予北面幽州袁绍或南面曹操可乘之机。”他手指在舆图上济南周边缓缓移动,“孙子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若能以谋略削弱其势,乱其军心,或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他顿了顿,目光如电,仿佛穿透了济南的城墙:“韩猛此人,刚直不阿,然其性烈如火,易受激将。更兼…袁谭性情猜忌,济南之战前,许攸进谗,袁谭已对韩猛心存芥蒂,虽因守城需用其勇而隐忍,然裂痕已生。此,或为我破城之机!” 徐庶的切入点极其精准,直指敌方核心将帅关系的致命裂痕。
“元直兄洞若观火!”郭嘉抚掌轻笑,眼中毒蛇般的光芒更盛,“韩猛这头猛虎,关在济南城里,确是麻烦。若能诱其出城…嘿嘿。”他发出一声意味深长的冷笑,“张合将军,善守亦善攻,更精于阵前激将。若以精兵一部,佯攻其城防薄弱处,再遣张将军于阵前,专挑韩猛痛处辱骂,揭其与袁谭之嫌隙,斥其不过袁谭鹰犬,有勇无谋…以韩猛之性,焉能忍此奇耻大辱?恐不顾袁谭严令,开城出战!届时…”郭嘉做了个合围的手势,“围而歼之!猛虎离山,济南城破,只在反掌之间!此乃‘激虎出柙’之计!”
“奉孝此计甚毒,然确为良策!”陈宫沉声道,他素来谋略深沉,此刻亦为郭嘉的狠辣精准而赞叹,“然需有万全准备。其一,佯攻需真,需令韩猛、袁谭皆信我主攻方向在此,迫其调动守军,方可诱其出战;其二,围歼韩猛之伏兵,需精锐且隐蔽,务必一击必杀,绝不可令其走脱或反冲入城;其三,需有预案,若韩猛忍辱不出,或袁谭强力弹压,则需立刻转为强攻,不可贻误战机。”
戏志才捋须颔首,补充道:“公台思虑周详。此外,许攸此人,阴险狡诈,惯于煽风点火。可双管齐下。一面激韩猛,一面亦可遣死士,密携‘韩猛通敌密信’(伪作),设法‘泄露’至袁谭或淳于琼处。袁谭生性多疑,淳于琼贪功惧过,见此‘密信’,纵不全信,亦必对韩猛更加猜忌掣肘,甚至可能临阵换将!此乃‘离间补刀’之计,可乱其军心,使其将帅离心,指挥不灵!”
我端坐其上,如同盘踞山巅的苍鹰,冷静地俯瞰着谋士们智慧碰撞的火花。田丰的刚猛正大,徐庶的洞察人心,郭嘉的毒辣奇诡,陈宫的缜密周全,戏志才的老谋深算…种种策略在他脑中飞速整合、推演。
我缓缓起身,玄色大氅无风自动,一股掌控全局的霸气弥漫开来:
“诸公之谋,皆金玉良言!济南此城,志在必得!” 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力。
“此战,当以‘激虎出柙’为主,‘离间补刀’为辅,强攻为最后保障!三管齐下,务求速胜!”
我目光如电,扫视众人,开始下达一道道清晰的指令:
“张合听令!”张合踏前一步,抱拳肃立。
“着你率本部两万精兵,并魏延、裴元绍部五千,即刻自高城开拔,大张旗鼓,进逼济南西境!多立旌旗,广布疑兵,日夜鼓噪,做出我主力自西强攻之态势!务必令袁谭、韩猛将主力布防于西线!”
“待兵临城下,择其城防稍弱(如西南角)处,以霹雳车、强弓硬弩猛烈轰击,打造攻城器械,佯作强攻!此乃‘佯攻惑敌’之责!”
“最关键者!待时机成熟,汝亲率精骑,于城下搦战!专骂韩猛!骂其有勇无谋,为袁氏看门之犬!骂袁谭刻薄寡恩,猜忌功臣!骂许攸奸佞小人,构陷忠良!言辞务求刻毒,直戳其肺腑!务必激得那韩猛匹夫怒发冲冠,不顾一切出城与汝决战!此乃‘激虎’之核心!汝,可能胜任?” 我的目光紧紧锁定张合。
张合眼中厉芒爆射,一股悍勇之气勃发:“末将得令!定将那韩猛骂得七窍生烟,引颈出城受死!若其不出,末将便骂到他祖宗十八代蒙羞为止!” 他深知此人凶险且关键,但亦是展现其勇略的绝佳舞台。
“赵云、张任听令!”
“着你二人,各率本部精锐一万五千,为张合后援及伏兵主力!屯兵于济南城西十五里外密林山坳之中,偃旗息鼓,深藏行迹!”
“一旦韩猛被激,率军出城与张合交战,汝二人需如雷霆出击!赵云率骑,自左翼包抄,断其归路!张任率步,自右翼合围,阻敌增援!务必与张合合力,将韩猛及其出城精锐,尽数围歼于野!绝不可放一人一骑回城!此乃‘擒虎’之要!” 我的命令清晰如刀。
“末将遵命!必不负主公重托,叫那韩猛有来无回!” 赵云、张任的声音沉稳有力,充满了必胜的信念。
“陈宫、徐庶听令!”(陈宫、徐庶躬身)
“离间之计,交由公台、元直全权负责!精选死士,伪造‘韩猛通敌密信’,务求以假乱真!或买通淳于琼身边近侍,或‘不慎’遗落于袁谭案头…具体如何行事,汝二人相机决断!务必使袁谭对韩猛疑心更重,淳于琼心怀鬼胎!此计若成,可收奇效,纵韩猛不出,亦使其城内指挥受制,军心涣散!” 罗业深知此计的阴狠与潜在价值。
“宫(庶)领命!必使济南城内,暗流汹涌,君臣相疑!” 陈宫、徐庶沉声应道,眼中闪烁着智谋的光芒。
“田丰、戏志才听令!”(田丰、戏志才拱手)
“元皓、志才!统筹全局,调拨粮草军械!自邺城至前线,粮道务必畅通无阻!打造攻城器械之工匠、物料,优先供给张合前军!同时,严密监控幽州袁绍、兖州曹操动向!若有异动,即刻来报!” 我将后勤与全局监控的重任交给了两位老臣。
“此外,传令高城及乐安张辽部!严加戒备,务必确保东线无虞,使袁谭无法分兵西援!张辽在沂山之兵锋,对兖州之威慑,一刻不得松懈!”
“喏!主公放心!” 田丰、戏志才肃然领命。
“郭嘉听令!”
“奉孝!”我看向这位鬼才,眼中带着一丝深意,“你此战谋划,汝居首功。随军参赞,洞察战机!若‘激虎’、‘离间’皆未竟全功…则需汝临机决断,与张合、子龙等将,共商强攻破城之法!济南城,纵是铁壁,亦要砸开!”
郭嘉抛了抛玉珏,笑容灿烂而危险:“嘉,领命。主公放心,济南城破,就在旬日之内。嘉倒要看看,那韩猛的头颅,够不够硬,挡不挡得住张儁乂的骂功,还有…我军的铁拳。”他看向舆图上济南的位置,仿佛在看一个注定的猎物。
部署已毕,殿内杀伐之气盈沸。我走到巨大的青州舆图前,手指狠狠按在济南的位置,仿佛要将它碾碎!
“诸君!”我声如洪钟,带着席卷天下的霸气,“乐安只是开胃小菜!济南,才是青州之战的真正序幕!此战,不仅要夺城,更要诛心!斩袁谭臂膀,破其胆魄!待济南城破之日,便是袁谭末日降临之时!青州全境,必入我囊中!功业在此,诸君努力!”
“谨遵大将军令!踏破济南,扫平青州!”殿内,文臣谋士躬身,虽无声却战意盎然。一场围绕济南城,集阳谋强攻、毒计离间、心理激将于一体的复合型绞杀战役,在我冰冷而精准的决断下,正式拉开了血色帷幕。
张合的骂阵之枪,赵云的围歼之网,陈宫徐庶的离间之毒,田丰戏志才的保障之链,郭嘉的致命后手…如同一台精密的战争机器,轰然启动,目标直指济南城头那位刚烈而注定悲剧的守将——韩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