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什么事？”
小孟茫然地回过头来。
“刚才那个叔叔是我父亲的挚友，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一直是他在帮忙照看我父母的墓碑，我这次回理安，本就打算上门感谢他，只是没想到我们提前在这里碰到了。”
“我还没来得及准备礼品，所以你等会儿要是不跟我一起去他们家吃饭，就帮我去银行取点现金吧。”
“钱我回头会转给你的，或者你直接记在季铭归账上，我会还给他。”
“啊？这……”小孟再次支支吾吾没有立即应答。
陈烟有些不耐烦了，“你到底在‘啊’什么？难道交给你这么点事儿你都办不了吗？我知道季铭归一定是要求你时时刻刻盯紧我，每到一个地方都跟他汇报一次情况对不对？”
小孟这次吭也没吭一声，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焦躁地抠着上面的皮套子。
陈烟也不需要他的回答，继续问：“那笔钱我是要给张叔的，难道你还怕我吃了饭趁你不注意就逃跑？”
“没……没这个意思。”
“陈烟——”车窗外响起一声朦朦胧胧的呼唤。
是张叔把车开出来了，“你们跟着我的车子开啊。”
“好。”陈烟按下自己这一侧的车窗，回给他一个笑容。
张叔的家就在陈烟以前住所的附近，两辆车一前一后开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就到达目的地。
这个小区跟陈烟以前住的那座小区几乎是同一年修建的，房子的老化程度也相差无几。
陈烟还在上小学初中那会儿，陈铺良经常带着她来张叔家吃饭。
两个大糙汉一喝上酒，就在客厅天南海北聊个没完，陈烟只有一边辅导张叔的儿子做作业，一边等杨绣来接她。
张叔的儿子比陈烟小五六岁，今年还在读高三，不过他是在恒州读的高中，所以近几年他们几乎没怎么见过。
也不知道过了个青春期，那个小子还愿不愿意叫她姐姐。
“到了到了，哎哟，你佳姨又在催了。”张有才停好车，掏出手机挂掉上面的来电。
“那你自己找个地方吃饭，事情办好了给我打电话。”陈烟自行下车，将小孟一个人留在了车里。
“他不上去吗？”张有才走进楼道，频频回头。
“不用管他，他还有事要办。”陈烟快步超过张有才，熟门熟路地爬到四楼。
佳姨听到走廊上的声响，早就开门等着了。
她见到陈烟，喜笑颜开地热情招呼道：“烟烟啊，快进来快进来！阿姨一听说你要来，马上又加了两道菜。”
“佳姨好，我来的匆忙，没买什么东西。”
陈烟有些抱歉地笑笑。
“哎呀！客气什么？这儿不都是自家人吗？”
这房子面积不大，她一进门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握着遥控器的张智影。
十七八的小伙子留着寸头，即便没穿校服，也俨然一副苦命高中生的样子，抬手冲她简单打了个招呼。
“放假了？”陈烟知道上别人家里做客，跟还在上学的青春期少男少女社交是最难的一环，主动跟他搭话破冰。
“嗯。”他略显局促地做了一系列小动作，最后只回答了一个字。
好吧，果然是几年不见生疏了。
就这氛围，谁能想到他还在上小学的时候，陈烟给他辅导功课是怎样一副鸡飞狗跳的光景？
佳姨的手艺一点都没变，她拿来挣钱的红烧猪肘子依旧是餐桌上最秀色可餐的菜式。
小时候陈烟愿意跟着陈铺良来给他打掩护，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来这里可以不用花钱就能吃到酥香软糯的猪脚饭。
小时候张智影还老跟着她学，把所有想吃的菜都夹到自己碗里，最后再盖上两坨肘子肉。
左手拿着勺子右手拿着筷子，就这样左右开弓，几十秒钟就能把一碗饭拌好。
“自己夹菜啊，烟烟，你小时候不是最喜欢吃这个肘子吗？好久没来阿姨家吃饭了，敞开了吃，不够厨房还有。”
“谢谢佳姨。”陈烟忙端着碗去接佳姨夹过来的那一筷子肉，连不好意思都没来得及。
张智影低头扒着米饭，眼睛却时不时转到陈烟那边观察她的表情。
“臭小子，还不好好跟你姐学着点，还有几个月就要高考了，我看你最后能考多少分。”佳姨给陈烟夹完菜，又用筷子敲了敲自己儿子的碗。
他们两家人快二十年的交情，陈烟从小听话懂事，顺利考上大学不说，还成功保研到了全国排名第一的美术院校。
再看看她这个只知道长个头的儿子，文化成绩不行，只能送去走体育特长生这条路子。
开学就要单招了，还不知道他每天在学校里训练的到底怎么样。
张智影端起碗闪躲，眉宇间展露不快。
“还让不让人好好吃饭？”
老妈这种爱在外人面前数落他的毛病真的让他很不爽。
“先吃饭吧，佳姨。我相信小影自己心里有杆秤的，我当初就是到高三最后一个学期的时候突然发奋图强的，最后几个月刷上去了将近50分呢。”
陈烟打着圆场，“是吧？小影。”
“啊。”张智影心不在焉答应着，饭碗里的菜没了，也不愿意伸手去夹。
“你也多吃点肉。我听说你是体育特长生，身体素质一定要好好提上去。”说着，陈烟主动扯下一筷子肘子肉放入他的碗里。
张智影看着落在自己碗里还不断晃荡着的肘子，感觉耳朵像是被丢进了柴火堆里，一下子热得发烫。
“谢……谢。”
“不客气。”
他不看陈烟的脸都能听出她话里带着笑意。
“哎哟，你是不知道，他一上初中那是谁的话都不听了。本来我说，要不还是叫烟烟来给他补补课吧，就当是给你挣点零花钱，可是老张说你要高考了，我们也不好意思去打扰你……”
佳姨的话几乎覆盖了整顿饭席。
四四方方的饭桌上，只有陈烟在认认真真听佳姨讲话，张叔偶尔会从手机短视频中抬头附和两声，张智影则是一直闷声吃饭，也不插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