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庄！”
这两个字，如万载玄冰，让石室内的温度骤然降至冰点。
方才还因王语嫣脱险而略微缓和的气氛，瞬间荡然无存。
李秋水那张刚刚发泄完怒火的脸上，煞气再起。
曼陀山庄！
那是她的家！
她可以不在乎天山灵鹫宫，可以不在乎西夏皇宫，但曼陀山庄，是她与无崖子爱恨纠葛的终点，也是她女儿李青萝的安身立命之所！
“长春谷……好个长春谷！”
李秋水咬牙切齿，眼中杀机毕露，“他们敢动曼陀山庄一草一木，老娘便让他们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你去了，也是送死！”
天山童姥难得地没有跟她唱反调，脸色同样阴沉，“长春谷谷主深不可测，就连师父也当年也没讨得了好。这摆明了就是个陷阱！”
叶归尘没有理会她们的争执。
他缓缓收敛了周身外放的杀气，那股骇人的气机倒卷而回，尽数沉入丹田，化作了更为深沉的死寂。
他走到石床边，俯身，深深地看了一眼仍在沉睡的王语嫣。
她面色红润，呼吸平稳，只是眉头依旧微蹙，似乎在梦中也感受到了外界的杀伐之气。
叶归尘伸出手，轻轻抚平她的眉心。
“语嫣，等我。”
他直起身，转头看向逍遥三老，声音平静得可怕。
“三位前辈，语嫣就拜托你们了。”
“擂鼓山目标太大，你们即刻带她寻一处隐秘之地，藏匿行踪。在我回来之前，不要让任何人找到你们。”
无崖子被他看得心头一凛，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放心，语嫣是我外孙女，我们省得。”
“我女儿青萝，就拜托了你了！”
无崖子满脸无奈的看着叶归尘，心中恼恨自己现在变成一个废物，什么忙都帮不上。
“小子，你真要去？”天山童姥皱眉。
叶归尘的目光转向她，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们要我去，我便去。”
“他们想杀我，也得看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他顿了顿，眼神扫过李秋水和无崖子：“我岳母现在正在他们手里。”
“此行，我非去不可。”
李秋水闻言，娇躯微震，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一下。
她看着叶归尘那张年轻却写满决绝的脸，心头百感交集。
这个混账小子，虽然沾花惹草，连自己孙女都不放过，但这份担当，却又让她恨不起来。
“好。”
李秋水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情绪，“你若能护我女儿周全，你和清露丫头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
此言一出，一直默立的李清露，娇躯再度轻颤。
叶归尘却仿佛没听见后半句，只是点了点头。
“我们走。”
他没有片刻耽搁，转身，对着李清露道。
李清露抬眸，迎上他的视线，那双清冷的眸子里，倒映着他眼底的寒芒。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跟上了他的脚步。
二人身形化作残影，消失在石室洞口。
……
太湖，烟波浩渺。
往日里，这个时节的太湖正是最热闹的时候，渔舟唱晚，画舫穿行，一派江南水乡的繁华景象。
可今日的太湖，却死寂得可怕。
宽阔的湖面上，看不到一艘渔船，听不到半点人声。
连湖边的飞鸟，都绝了踪迹。
整个天地，仿佛被一张无形的大网笼罩，压抑得人喘不过气。
一叶扁舟，自芦苇荡中悄然划出，破开平滑如镜的湖面。
舟头，叶归尘负手而立，玄色衣袂在微风中猎猎作响。
他曾是慕容家的书童，跟着慕容复，不知来过这曼陀山庄多少次。
他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熟悉无比。
可眼前的景象，却让他感到一丝陌生。
太静了。
静得就像一座巨大的坟墓。
李清露坐在船尾，素手抚琴，却并未弹奏。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叶归尘的背影，感受着从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山雨欲来的凝重气势。
小船不快不慢，朝着湖心那座种满了茶花的岛屿驶去。
越是靠近，那股肃杀之气便愈发浓重。
终于，曼陀山庄的码头遥遥在望。
码头上，空无一人。
叶归尘眼神微凝，他记得很清楚，这里本该有王夫人的侍女守卫。
小船缓缓靠岸。
叶归尘与李清露一前一后，踏上了山庄的土地。
就在他们双脚落地的瞬间。
“呵呵呵呵……”
一阵轻笑声，自不远处的花林中传来。
那笑声温文尔雅，却透着一股子令人心底发寒的玩味。
叶归尘抬眼望去。
只见花林小径的尽头，一道身影缓步走出。
来人身着玄色道袍，面如冠玉，气质出尘，不是纯阳子，又是何人？
他脸上挂着从容不迫的笑意，仿佛不是来赴一场生死之约，而是来游园赏花。
“叶公子，别来无恙啊。”
纯阳子停下脚步，隔着十余丈的距离，看着叶归尘，眼神里充满了戏谑。
“我还以为，你会当个缩头乌龟，躲在天山不敢下来呢。”
他摇了摇头，啧啧赞叹：“看来，这‘情’字一关，果真是英雄冢。为了几个女人，连命都不要了。”
李清露闻言，秀眉微蹙，握着琴弦的手指，不自觉地紧了紧。
叶归尘却笑了。
他笑得比纯阳子更灿烂，也更讥讽。
“手下败将，也敢在我面前饶舌？”
他往前踏出一步，天人境的磅礴气势轰然散开，将纯阳子那虚伪的笑意冲得七零八落。
“上次在天山，若不是你家谷主出来给你擦屁股，你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
叶归尘的目光如刀，直刺纯阳子的双眼。
“怎么，伤好了？又觉得你行了？”
纯阳子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
“伶牙俐齿。”他淡淡道，“叶归尘，你也就只剩下这张嘴了。”
“你该庆幸，上次有那个老和尚护着你。否则，你连见识谷主神威的资格都没有。”
他上下打量着叶归尘，又瞥了一眼他身旁的李清露，嘲讽道：“你这个人，倒也有趣。打不过就躲在老头后面，躲不了老头，就躲在女人后面。”
“你说，要是没有了他们，你算个什么东西？”
叶归尘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
他没有动怒，只是用一种看死人的眼神看着纯阳子。
“我很好奇。”
叶归尘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码头。
“是谁给你的胆子，让你觉得，今天你能吃定我？”
自从他晋入天人境，纯阳子在他面前，便再无还手之力。
这一点，纯阳子自己比谁都清楚。
可他今天，却敢如此有恃无恐地站在这里挑衅。
事出反常必有妖。
纯阳子闻言，嘴角的弧度愈发上扬，那是一种计谋得逞的得意。
“看来，你也不算太笨。”
他拍了拍手。
“我的胆子，不是我自己给的。”
他侧过身，恭敬地让开了半步。
“是她给的。”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
一道妖娆身影，自他身后的花林阴影中，缓缓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