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一点,傅承洲办公室的灯还亮着。
他盯着电脑屏幕上江逾朝最新发表的论文,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眉头微蹙——不是因为论文难懂,而是因为论文里几个算法优化的思路,和他当年卡壳时江逾朝在工作记录里画的小图如出一辙。
“叩叩叩。”轻敲桌面的声音响起,傅承洲以为是助理送文件,头也没抬:“放桌上。”
回应他的是手机屏幕亮起的光。
傅承洲瞥了一眼,瞬间坐直了身体——是江逾朝发来的消息,简单的一行字:“傅承洲,你在干嘛?”
他几乎是立刻拿起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敲得飞快,又删掉重来,最后只回了两个字:“看论文。”
发送成功后,他盯着对话框,像等待审判的学生。
几秒后,屏幕上跳出“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傅承洲的心跳也跟着那行字一起跳动。
然后,提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语音通话请求。
他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
“喂?”江逾朝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深夜特有的沙哑,像羽毛轻轻扫过心尖。
“嗯,是我。”傅承洲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还没睡?”
“嗯,有点睡不着。”江逾朝顿了顿,“你呢?又在加班?”
“在看你的论文,”傅承洲看着屏幕上的名字,“写得很好,尤其是这个多维度特征融合的部分,很有想法。”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傅承洲的心也跟着悬了起来。
他怕江逾朝又像以前一样,用“傅教授过奖了”来拉开距离。
“其实……”江逾朝的声音低了些,“我以前失眠,是听你的公开课录音睡着的。”
傅承洲握着手机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
他想起江逾朝离开时留下的那个旧mp3,里面存着他所有的公开课录音,当时他还以为是学生整理笔记用的,现在才明白……
“我知道你讲课无聊,”江逾朝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笑意,打破了他的怔忪,“但不知道为什么,听着你的声音,就能慢慢睡着。”
傅承洲的喉咙有些发紧,他想说“我的课不无聊”,又想说“怎么不告诉我”,最后却只憋出一句:“那现在呢?还听吗?”
“现在啊……”江逾朝拖长了语调,傅承洲甚至能想象出他嘴角上扬的样子,“偶尔会听钢琴曲,不知名的作曲家写的,叫《悔意》。”
傅承洲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眼眶瞬间发热。
《悔意》是他那晚在琴房弹的曲子,他以为江逾朝根本没听进去,原来……
“逾朝,”他轻声开口,声音有些哽咽,“谢谢你……愿意听我道歉。”
电话那头安静了很久,久到傅承洲以为信号断了,才听见江逾朝轻轻“嗯”了一声,然后说:“时间不早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好。”傅承洲应着,却舍不得挂断电话。
“傅承洲,”江逾朝突然又叫了他一声,“以后别总熬夜,对身体不好。”
“知道了。”傅承洲嘴角忍不住上扬,像个被老师表扬的学生,“你也是,睡不着的话……”
他想说“可以找我”,又觉得太唐突,最后只说,“可以试试听点轻松的音乐。”
“嗯,知道了。”江逾朝笑了笑,“晚安。”
“晚安。”
挂断电话,傅承洲看着黑掉的手机屏幕,久久没有动弹。
窗外的月光透过百叶窗照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想起江逾朝说听他的课录音助眠,想起他弹《悔意》时江逾朝没有推开他的手,想起今天在实验室里,江逾朝看着他整理的数据时,眼里闪过的一丝惊讶。
也许,冰山真的在慢慢融化。
他拿起手机,点开音乐播放器,找到那首《悔意》,戴上耳机。
钢琴声流淌出来,带着他当初写曲时的慌乱和思念。
他忽然想起,江逾朝说过,他有严重的失眠症。
傅承洲关掉电脑,走到窗边。
夜风吹在脸上,带着凉意,却让他混乱的思绪渐渐清晰。
他拿出手机,新建了一个文档,标题写着:“关于治疗失眠的几种可行方案——基于江逾朝的偏好”。
他不知道这个文档什么时候能派上用场,也不知道江逾朝什么时候能真正原谅他。
但他知道,今晚这通电话,像一道光,照进了他冰封已久的世界。
也许,他可以试着,用一种更温柔的方式,走进江逾朝的梦里。